[在线/原创/小说] 无题[YURIST][短篇]

“气管内插管需要……”虽是你最喜欢的生理实验课，但你已不太能听清老师在说什么了。昨晚一个人喝酒到半夜，本应该七点唤醒你的闹钟也没有响。生理实验课八点二十开始，八点才醒你只好匆匆洗漱一下便空着肚子来做实验，所幸实验内容并不多，约摸十点就能结束了。去实验室的路上你又感到左上腹阵阵疼痛。你没有多想，毕竟多年上早自习养成的不吃早饭的习惯以及老师拖堂带来的迟来的午饭让你即使不去医院也知道自己肯定有慢性的胃病，你知道只要做完实验去吃点东西就好了。但这次不一样，腹部的钝痛从你上楼开始愈发明显。当班上的同学到齐老师开始讲解实验过程的时候，你可以明显感觉到钝痛正在慢慢变成锐痛，像是有细线在牵拉你的胃又或是针扎一样。你选了一个靠后的位置靠着墙坐下，弯下腰以期可以缓解这样的疼痛。疼痛越来强烈，仿佛有人未为你打麻药便切开了你的胃。一阵阵呕吐感驱使你起身没向老师报告便向厕所跑去，与其说是跑也只是扶着墙尽力向前走。到了厕所你打开一扇门，心想着为怎么早上没吃东西也会想吐，或许只是一些胃液罢了。胃里一阵剧烈的痉挛、翻涌，你吐出了一地暗红色的液体，眩晕感也旋即袭来。你扶着隔间的门蹲着，尽力让自己不要倒在地上，毕竟现在是上课时间，谁也不会发现你。虽然吐出了大量的血，但胃中的疼痛并没有减轻，反而加重许多。你克服着随时会让你倒下去的眩晕感拼尽全力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出卫生间回到实验室。一进门你又吐了一滩血，鲜红而黯然失色，冷汗顺着你额前的发梢滴在地上，心跳越来越快。你终于支持不住了，在同学和老师冲过来想要扶起你时倒在地上。“或许这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吧。

 

“患者急性消化道大出血，现在血库暂时没有血存，有谁愿意献血？”手术室外，医生向在场的同学们问道。

沉默间，一个女生慢慢举起了手，那个女生有些孱弱，瘦削的脸上很难看见血色。有人带头大家自然也纷纷举起了手，。医生看人数够了便组织大家到血液科准备采血。

“天青，我们这么多人都去了，”在去献血的路上，一个男生向那个瘦小的女生搭话，“别等会又进去一个。”

“瞎说什么呢？我身体好得很！”成天青白了那个男生一眼，“佰苓现在这么危险，我帮帮忙怎么了？”

“好好好，到时候晕倒了别怪我没提醒过。”那个男生见天青这么坚持，便不再多话。

采血很顺利，七八个同学的血足够辛佰苓撑过危险期了。采完血大多数同学都回学校去了，只有成天青又回到急诊室门口坐着。“佰苓怎么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成天青抬头看见一个女生急匆匆穿过急诊大门，“佰苓醒了吗？”她径直走向成天青。

“没有，医生说输血之后她就安全了，”见来者是宁缃，成天青的态度瞬间冷淡下来“没想到还有空来看佰苓啊？不应该又和哪个小男生约会去了吗”宁缃没有解释：“佰苓在哪，我要见她。”“抱歉，医生说佰苓醒过来之前不能有人打扰，还是请回吧。”成天青带着一些哂笑。她打量着眼前的人，170左右的身高，精致的五官，难怪院里有这么多人追求她。虽然她自称自己喜欢女生，但私下据说还在和校外的男生交往。宁缃见成天青并不友好，便只好坐在抢救室另一侧地上。“真不是省油的灯啊，之前把佰苓刷的团团转，还害的佰苓进了医院，现在又假意来看她，真是好事都让她做尽了。”成天青心里想着。“佰苓身边的好女孩这么多，她为什么就一定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你醒了？”我试图睁开眼睛，脑内的麻木让我很难看清周围，“你终于醒了。”顶着或许是麻药的后劲，我睁开眼睛，眼前的人正是辛佰苓。我有些惊慌，却发现右手已经被拷在栏杆上。“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两个。”佰苓的声音有些古怪，像是要夺走我的灵魂，又像是侩子手对临死前的犯人说的话。“你想干什么？”害怕使我的声音有些发抖，我发现自己身上只有一件睡裙。环顾四周，这是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正中白灯的强光让一切都如此显形：我被拷在床上，头顶有一盏无影灯。佰苓站在床边，身后的桌上放着一套手术工具。我右手戴着血氧仪和血压计，身上贴着几片电极。

“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佰苓扶着我绕床走了一圈，“热力学第二定律有言，一个孤立体系的熵总是在增加，这也就是为什么世界如此混乱，无序，疯狂。但你是一个意外，我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们认识应该有十五年了。小时候我就发现你是一个不一样的人。你渴望知识但不迂腐道学，寻求美丽而不追求媚俗，善于调节关系的平衡但不痴迷于此，最擅长的艺术是从不可能中拯救。无数次有男生向你表白你都拒绝了。我知道为什么，因为你喜欢女生，因为你希望沾染世俗而不沉默于世俗。喜欢并不会区分于性别、年龄、职业、凡此种种只不过是社会规训加在我们身上的要求。或许这样形容你大有所谓玛丽苏白莲花女主角之感，但我也只可如此形容。我从小被教育要追求真善美，要把所有事情向着好的，正义的，公平的方向解释。只可惜现实总是给我沉重一击，我变得善良便有人来欺骗我，我敞开心扉便有人取走我心里的秘密，我对世界坦诚相待，世界却给我一记重重的耳光。所以我变了，变得圆滑、变得世故、变得矛盾、变得冷漠。纵火告密，虐杀动物，这都是我干过的事。我甚至想在学校策划一场恐怖活动。但实际上我一直是一个渴望纯洁、干净、秩序、善良的人，一个渴望原始而鲜活的生命的人。这也是为什么我会是一个同性恋。这世上的男性是如此的肮脏，污秽，女性是如此短视，低俗。我深爱着这个世界，也因此对这个世界深恶痛绝。只有你，你是那个意外！你是那万千丑陋中的一个奇……”“听我说佰苓，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完美！这样完美的人是不可能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我能活到今天就说明我肯定与你想象的人有出入！”听了佰苓演讲一般的呓语，我对自己的处境由衷的恐惧，佰苓的状态已经有一些像是精神分裂了。“听我说！”没等我说完，佰苓一拍的桌子震住了我，然后拿着一把手术刀向我走来。

血液从我的脖颈上缓缓流下，佰苓这一刀从左上切向右下，划得并不深，至少没有伤及动脉和静脉，她俯身跪坐在我身上，慢慢舔舐着我脖子上的血液。一种恐惧从我的脖颈传遍全身。“多么鲜活的躯体。”心电监护仪开始报警，我的血压在升高，心率在加快。忽然有几滴温热的液体滴在我脸上，我低头看去，那是佰苓的眼泪。 “我追求秩序又向往自由，深恶世俗又与之为伍，我的良心只丢了一半！”佰苓几乎是在哽咽中低吼着，“我就是这样一个无能的人，无力改变现实又不甘于现实。我想成为一个善良的人，可是这个世界容不下善良、单纯！”说完，她解开我的睡裙，舔舐的地方也从伤口换到了我胸前的柔软。呼吸变得紊乱起来，伤口的疼痛和胸前柔软而粘湿的触感让我无法思考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佰苓的吻从胸前到小腹再到那处与身上任何一块皮肤都不一样的地方，她轻佻而细舔的舌尖在果肉和种子之间划过。心电监护仪的蜂鸣越来越急促。未几，佰苓重新跪坐在我身上，附身舔着渗出的血，手指借着果肉渗出的汁水的润滑向狭缝深处伸去。

 

“宁缃和辛佰苓今天怎么都没来上课？”辛佰苓出院已经一个多月了，期间上课从未迟到。今天早上解剖课，老师习惯性点了下名，发现班长和学委都没来。“佰苓说她胃不舒服，今天早上又去医院了。宁缃要比赛，已经和辅导员请过假了。”作为她俩的舍友，成天青替她俩回答了老师的问题。见理由充分，老师便不再多说什么。“佰苓刚一出院就要回教室上课，肯定是知道了宁缃去看过她所以才觉得有希望，真是个傻孩子。”成天青自顾自在下面摇头。昨天晚上佰苓本想约宁缃出去吃饭，但又被拒绝了，恐怕这就是为什么今天早上胃疼又去医院。晚上宁缃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回来以后脸色非常凝重地对自己说明天早上有急事要帮忙请个假。自己也没多想就答应了。下课以后成天青给佰苓打电话，显示关机，又给宁缃打电话却显示不再服务区。“这俩人怎么回事，不会私奔去了吧？”她忽然意识到事情有一些不对，一星期前佰苓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房子，说是想搬出去在。这一个星期她又买了许多手术器械，说是要为以后学外科做准备。宁缃从来不是一个白天会关机的人，更不用说不在服务区。想到这里成天青忽然想起之前在病房里佰苓和自己的一段对话。

“宁缃来过了吗？”

“来了，被我轰走了。现在见她只会加重你的病情。”

“也对，如果不是我一直这么单恋着她我也不会得这个病，不管我也不怪她，谁叫我就是这个性格呢？”

“所以呢？你准备放弃吗？”

“差不多吧。”

“差不多？”

“等我确认了她的心意。”

“确认心意？这还要确认吗？按你的说法她都吊着你十五年了，你还有什么好确认的。你为什么不能看看你周围的人呢？”

“罢了，就这样吧。”之后佰苓就不说话了，她抬头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丝微笑，那笑容像是胜利者又像是失败者，仿佛已经把意难平写在了脸上。

“完蛋了！”班上同学听见成天青的惊叫纷纷回头，看见她直接站起身拿包就冲出了教室。把这些事从头到尾回想了一遍之后，成天青终于明白今天发生了什么，她管不得现在是不是在上课，直接向辛佰苓租的房子飞奔而去。

 

那是四月中旬的一天，下着小雨。宁缃被舍友用轮椅推到了江边，她怀里抱着两个盒子，内装辛佰苓和成天青的骨灰。

 

“佰苓你要干什么？”宁缃到了极限便很快昏了过去，佰苓戴上手套，取出一套腰椎麻醉穿刺包。她摇起床，先给宁缃打了一些镇静剂，然后暴露宁缃的后背，碘酒消毒，利多卡因皮下麻醉，接着用注射器吸取了十毫升罗哌卡因，装上穿刺针，坐在宁缃身后正准备进行穿刺，成天青一脚踹开地下室的门。高强度的运动让天青脸色惨白，她大口喘着气，“佰苓你是不是疯了，你这样要坐牢的！”

“是天青啊，来进来坐。先去那边穿鞋套发套再七步洗手，这样你就可以观赏我的创作了。”

“住手！辛佰苓！”虽然长距离奔跑已经几乎耗尽了天青的力气，但现在她居然还能大声喝止住辛佰苓，她从一堆手术器械中拿了一把最长的手术刀指着佰苓，“佰苓，我没想到你之前说的确认心意是这么确认，从我对你的观察我一直以为你有一些神经质，没想到现在看来这么严重。”

“观察我，你为什么要观察我？难道你喜欢我吗？但那也没用，我只喜欢宁缃一个人。”辛佰苓自顾自说着，同时将枕头对准了宁缃的腰椎之间。

“啊！”剧烈的疼痛让宁缃猛然醒来，她感到后背扎着一根很粗的针，她起身想看看发生了什么，没想到下半身已经动不了了。她抬起头，发现佰苓的右手插着一把刀，天青的左臂也有一把刀。“你们……干什么了？”

“佰苓想要杀了你然后取下你的所有组织，这样她就可以永远和你在一起了。”天青右手又拿着一把刀扶着左臂向佰苓靠过去。

“成天青！你毁了我的作品！”佰苓呆呆地坐着，也不管右手的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淌。“我要毁了你，我要毁了你！”佰苓突然暴起，左手拿着一把手术剪扑向佰苓。

“已经没事了，我马上把你推出去。”到底是右手受伤，辛佰苓很快架不住天青的乱刺，胸口，腹部都被手术刀扎穿了。当然天青也被佰苓刺伤了大腿，不过暂时不影响运动。“我已经报警了，佰苓你要为你做的事受到惩罚，不过我会一直等你。”

“你们以为这个房间是这么容易出去的吗？”临终前，佰苓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刚才你踹开门以后门自动关上了对吧，那已经出发了机关，现在房间里已经充满了一种延时起效的有机磷气体，诸位都是学医的……知道有机磷中毒什么后果。我……罪孽深重……不求能活下去，但这有一剂……阿托品针剂，可以……帮……你们撑到……医生赶来。我心事已……了，再无遗憾。”说罢，便掏出一只安瓿瓶丢向二人。

宁缃自知自己动不了，便不在抢夺，“如果天青活着出去了，她一定要找到像佰苓这样的人啊，她正这样想着，肱二头肌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感“你疯了天青，你为什么要救我？”宁缃感到十分错愕。“你不配和佰苓一起下地狱，只有我配。”说罢天青把一个氧气面罩套在宁缃脸上，然后走到佰苓身边，用尽最后的力气俯下身吻了佰苓，

 

宁缃打开两个盒子，把骨灰倒入江中。“愿你们幸福呀，也愿我可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