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线/原创/小说]二零二三年一月三号[八重垣千鸟][中篇]

女孩以及另一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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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零二三年一月三号

        下午五点,我还在检查自己昨天写的备忘词条,上面是我回家要带的东西,刚刚我添了四个字,“检查苹果”,铁柜子外的挂钩上挂着塑料袋,里面还有三颗,我本来是想写“可食用物”之类的词汇,但感觉很难表达字也难写,写苹果就好了,我自己看了就能联想到的,前年开学我回到宿舍的时候,发现自己上次买的香蕉烂在了那里,已经闻起来都让人控制不住生理的恶心了。

        宿舍其余的人最迟都在考完试第二天离开了,家里管得比较严,我不想那么早回去,但也知道只要回去呆一会儿,我就会习惯家里的氛围。留在学校,我依旧去图书馆待着,大多时间用来躺在沙发上睡觉,小部分时间在挣扎出半睡半醒的状态后来看带来的书,群里发的通知措辞愈发紧张,我之前都没细看,昨天看了一条,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其实如果我之前打起精神细看的话,估计早就买回家的票了。

        想说两件事情,一件就是刚刚我在A4纸上补充检查苹果四个字的时候,觉得宿舍很空荡,还有一件事情,半个月前食堂就已经关的只剩下一楼了,傍晚出门的时候,下窄上宽的食堂,像被黑色的重物所压抑,这两件事都让我感到的空虚与寂寞。

        今天我也睡到将近十一点,学校在偏北方向,室内早上比晚上还冷,这几天的暖气温度也越来越低,想到要收拾行李,我感到万分懈怠,开了空调之后,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就好像期盼逐渐将要迫近于失败的事情能让我有一种痛苦而麻木的安心感。

        但之后准备出门吃饭的时候,看到了手机上有消息的红点,点开来,发现熏给我发了一张图片,不知道在哪里,内容是大桥和天空,8:40,但下面熏补充了一句话:Z市的早上真冷啊。我的心猛然一颤,当然的,我的学校就在Z市,也符合逻辑的,熏之前和我聊天的时候,问过我打不打算考试,然后考完试了,我也和她说了我的心情以及提到不怎么想马上回家,之所以和她说,是因为当时周围的人无论学校发了遣散通知前后还是考试前后,都表现出一种对于回家的狂热,我身为普通的人,感到格格不入的苦涩感,还有一个原因,因为我和熏关系很好,我想找个人说话,就和她说了,符合逻辑的,熏是问过了我打算什么时候走的,我买了票,就和她说了,我看到熏的那则消息,感到慌张,但也是很正常的慌张。

        想起来,熏之前因为什么事情(我已经忘记了)给我发了一张她手部的照片,照片的主要内容是熏的一面小镜子,可以看出镜子挂在熏宿舍的小木书架上面,书架上没什么特别的,三本课本,一叠叠上面有字的A4纸,镜子里右半边是她对家舍友的东西吧,有牙杯牙刷,装了东西的塑料袋,左半边就是熏的手,很漂亮,手背和手腕光滑洁白,手腕以下是熏白色的衬衣袖子和黑色外套的袖子,还有一串手环,显得沉稳而闲适,熏的手指抓住了拍摄的手机,被阴影拢住,四根手指由此十分清晰修长。

        看这张照片的时候,我偶尔会感到紧张。

        车是晚上十点多的车,学校离车站很近,打车五分钟,走路十五分钟,现在将近六点,我不打算吃饭,不饿,行李也完全没有整理,我需要打包被子枕套,带上过冬的衣服袜子,收拾很多电子品的各种电线,花时间决定带哪几本书在路上看和带回家,但什么都没有做,心情焦虑,却又扭曲般地享受这种眼看着一件轻而易举的小事因为拖延逐渐变成大事崩塌掉的苦闷感,宿舍依旧空荡,这样孤单的心情似乎总是在助长每一次我这种堕落的行为。

        六点整的时候,qq又有红点了,今天每一次看到这颗红点,我的心紧张的几乎要发出坠落到地的咚声,过程没什么好说的,点开qq是紧张的,把手指移动到熏的那条框里更是自觉时间缓慢无比。6:00,熏在上面对我说,我到你的学校了。

        我感到整只手软掉,坐在椅子上,心情全然被等待着行李仍未打包所带来的毁灭感抓握,不知道,很复杂,熏对我说了这样的话,我却感到了毫不相干的这种等待毁灭的焦虑感被火上浇油了。

        在这样的混乱里,还能感知到一件事情,那就是熏一定是六点整给我发来消息的,因为熏觉得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很突然,很没脑子(我不是在说熏认为自己没脑子,我是说我自己会自觉没脑子,这和我代替熏说自己没脑子有区别,原因这段落里就会写出来),所以一直拖延着直白地告诉我她来看我这件事情,为了某种仪式感,她忍着想到达一个特别的时间点,来用这个赋予了意义的时间给予自己告诉我的勇气。为什么呢,因为我之前和熏聊天的时候,有时会觉得自己总是在和熏说负能量的事情,很愧疚,但那时候一般都在晚上,我明知道自己情绪很波动,但还是极度的想要和熏说一些脆弱的话又不想麻烦她(其实这都是我的自卑与自负),所以就会诡异地求助于一些时间点或者做一些奇怪而特别的事情,没脑子的终究是我,和熏没关系。熏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自己秉持着朋友是无论线上线下的好坏的,但无论我秉持什么,熏她自己是很善良的,能和她、她能和我说那么多的话,我每次想起这些发生过的事实,都对她有一种急切的补偿欲望和赞美欲望,但我也知道这种欲望只会加剧夜晚我对她的倾诉欲。

        熏早上八点对我发的消息,现在都还没有回复她。

        六点整熏发完那句话,六点五分又发了一句,说:对不起,太突然了我。

        我动起手指打字的时候,发现手指和手臂是真的发软了,我说,怎么会,我很开心,赶紧来我宿舍吧。我先逼着自己确定这14个字,逼着自己发送出去,然后拼命在聊天框敲打出各种话,然后一遍遍删掉,就是因为我知道我会删来打去,所以必须逼迫自己先发有用的消息。

        等待她的时间和心情反正都是那一套,不想说,我坐在椅子上等熏,想上卫生间,但一想到要把视线离开宿舍的铁门,就紧张的不敢动弹。

      

        敲门声很微弱,但很干脆,敲了三下,短暂的停了一瞬,传来她的声音。

        “请问丁同学在么。”

        声音非常洁净,像是很薄的弧形玻璃,我几乎是哆哆嗦嗦地开了门。

        “你好。”我干涩地说到。

        “你好你好,”熏的声音也挺紧张的,“不好意思,是我太冲动,自己作为陌生人就来看你了。”

        “不会的,你来我这里,怎么回去。”我脑海里拼命寻找着可以说出口又不用带有很多感情的话,结果熏刚来我就问她怎么回去了,但感觉这句话在那时候虽然不符合逻辑,我却必须找出这样一句话说出来。

        “啊,那个那个那个那个。”熏的声音确实是紧张的,连续说了好几遍“那个”,然后左手(我那时候才发现熏双手从进门就一直插着口袋)在大衣的口袋翻弄了一下,接着右手又在相应的口袋翻了翻。

        熏整身穿着黑色,裤子是黑色的,长大衣也是黑色的,还带着黑色的鸭舌帽,个头比我高小半个头,全身显得很挺拔,脸很认真,当然长得很漂亮,头发是黑色马尾,垂及半颈,不知道是衣服还是什么原因,我觉得熏的肩膀挺宽的。

        熏从右边的口袋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纯黑色的壳,手背和我看到的照片一样的洁白修长,总感觉熏的指甲是很干净透明的,她摆弄了一下手机,对我说:

        “请问你晚上是坐X830走的吗。”

        “那个,我看看。”我其实单凭模糊的记忆就差不多能吃准答案了,但我需要低一会儿头,奇怪的是,我看到自己的车票和熏报出来的是同一列号的时候,还是心里一颤。

        “是啊,没错。”

        “啊,那就好,不过我的意思是说,你不用,嗯,我的意思是说,我和你肯定不坐在一起,就是,怎么说,你可以当做我们算是偶遇的,就是说,我不是刻意说要和你一起坐动车,你就单纯的看做我冒冒失失地来看你,至于做到和你一起坐车回去,其实是没有的,毕竟我们不可能坐在同一列。”熏前半段说的还是有些紧张,但后半段沉稳多了,之后想来,是不是熏说了“冒冒失失”这个现实聊天不怎么会说出口的四字词语之后,心情平稳了一些呢。事后回想的时候,我把熏说的话大致的写出来,才发现,熏虽然买了票和我坐同一列车,但她那时因为从早上八点就一直没得到我的回复,肯定认为我生她气了吧,她是在后悔自己的冒失,如果可以把在同一列动车上一起回家这件事的意义消灭掉,从这上面拉开和我的距离,自己也会安心很多,难怪熏说完这句话,心情显得平稳了那么多。

        当然,我自己也是觉得很梦幻的,无论是熏突然来到这里,还是买了那张票,还是我即将和熏一起坐车回到家乡的事实。但熏来到我这里,我绝对没感觉有那种危险感,或者说自己个人信息暴露了,我和熏已经认识了快四年,但我知道如果单从今天说起,我和熏的关系,是不会让别人理解很多的,熏她本身就比较有自己的个性,还喜欢送书给陌生网友,我和她当然相互送过东西,基本都是书,她上个月还送过我一箱牛奶,而且我家的地址其实也给过她了,因为那时候处于假期,她问过我了,我自然地给她了,电话因为快递的缘故不用说,而且熏最初给我送书的时候,把自己的真名和电话也一起给我了。

        “因为我知道了你的个人信息,所以还是把我的也给你公平一点,我就算送了很多其他陌生人书,但那也证明不了什么,而且我可能在骗你,我邮寄完东西之后,会删除掉你发给我的聊天信息的,互联网上还是小心一些比较好。”这是熏的原话,可那时候因为我给熏的地址是学校的,姓名是“丁一”,所以只有手机号是有关于我的,但熏那时候说的话(除了这句还有其他的)都是带着严肃的口气的。当然,之后我家的地址都发给了熏,熏留不留我也不会当做她有什么恶意,只是忘了说了而已。

        “你吃了饭么,我怎么称呼您。”我当时傻傻的确实用了“您”这个音。

        “不用这么礼貌哈哈,我已经在学校食堂吃过了,嗯,你直接叫我熏吧。”可以看出,我上面对熏的称呼,就是从这里才得来的,“直接叫”的意思其实是:熏她的真名里,第二个字的发音本身就和“熏”很像,所以我这样叫她,自己其实也少了很多那种所谓“网友线下见面时称呼的尴尬”感,而且熏现在的笑容看上去很自然,看到熏放松下来,我也跟随着她的感情,轻松了很多。

        “你先随处看看吧,我下去吃个饭。”这是我盘算好的最后一句客套话了,说完之后,我只能用自己的全部的心情去面对熏。

    听完我的话,熏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即使是略显惊讶的表情,熏的脸还是给人一种很沉稳的标致感,“真不好意思,因为我还让你这样。”

        “没有没有。”我连愧疚感都来不及感受到,赶紧说完出门了。

     

        没头没脑的,下宿舍楼之后,我在半路上看着只亮了一层的食堂(或者说漆黑的二三楼反而比亮着的一楼更加清晰),发现自己还是食欲全无,我折返上楼。

      

     

        打开门,熏双手还是插在大衣里,带着鸭舌帽,仰起头,在宿舍缓慢地来回走动,能看到熏下颚光滑的曲线,看到我进门,她当然会说:不用在意我,赶紧吃饭去。

        “走到半路没什么食欲了。”我已经做好了和她客套一会儿的准备。

        结果熏停下脚步,直视着我,我总能感受到熏脸上那种类似于认真和专注的感情,“真的吗?”她双手插着口袋,这样问我。

        “是,真话。”

        “那好,我不会客套那么多的。”熏把视线移向左右的桌子上,“我方便坐哪里?”

        “随便坐吧,大家都走了。”

        熏先是把双手伸到脑袋后面,我以为她是准备解开马尾,但之后发现熏的马尾是从鸭舌帽后面的小口穿出来的,看着熏松开鸭舌帽,我才感觉出熏是和我差不多年龄的年轻女性,还喜欢着这样为了复杂而复杂的设计,她用右手捏住帽舌往后掀去,帽子顺着她的黑色马尾滑落,正好被她往后背伸出的左手接到,她把帽子放在我舍友的桌子上,我有点担心她的帽子会沾染上灰尘。

        “先坐下吧,我去拿点水。”紧张的情绪退去之后,我的感情却荒谬的近乎于亏欠。

        我把自己的水杯拿开水烫过之后,装了一杯给熏。

        “有点烫。”

        “是你的杯子吗。”

        “嫌弃了吗?”前一秒还在谨慎的我,这一秒却说出连自己都倍感冲动的话。我想起熏那时候由紧张转向自然的语气,不知道我这种话能不能与熏一样,变得看上去自然一些。

        “不会,承蒙厚爱了。”

        想明白了,气氛缓和下来的,只是熏那一边而已,我因为熏的态度变得自然,但现在幻觉消失了,我发现我从开始(甚至早上八点就开始了)到现在都一直没脱离那种紧张感。

        我对熏的紧张,和熏对我的紧张,如果消融的速度如此具有差异,是不是说明,我对熏的感情,和熏对我的感情,是不一样的呢。

        熏是我最看重的朋友,然而这可能并不是重点在我的一种确定,而是熏本身对人就耐心而温柔,所以虽然看重他人的是我,但让我产生这种重量感的,也是由于他人。

        此时,熏反坐在椅子上,一只腿穿过椅背后的空隙,另外一只搭在椅子外侧,双手叠放在椅背上,姿势随意,但她的面容纯然的像是外嵌了一层玻璃般,普通到就像路上来来往往的那些没有明显情绪外露的脸,却给我一种难以触及的恍惚感,像是某种难以言说的松懈感。

        “你不是学校里面的人。”我干巴巴的,完全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但熏反而比我更清楚。

        “这倒是,不过你们学校进校门是靠脸部识别的吧,我稍微跟紧了一点前面的人,就进来了,不过要是当场被拦下来,那也够呛,进宿舍就方便多了,大大方方的进来就行了。”

        “还好,你顺利进来就好。”但熏对我话说的越多,我越平静,虽然话还是傻话。

        “书,比我想象的多好多,全部塞满了。”熏看向我的身后。

        “完全没把课本放在眼里。”

        “这倒不会,我自己不会这么觉得,只是形式而已,”熏看了一眼被我塞得满满当当的书架,平时舍友除了必要的课本,一般上面都是存放零食和洗漱用品的,“你还有那本橘色封面的《公羊的节日》啊,这本好像没得卖了。”

        “要看吗?”

        “嗯,想看。”熏坐在椅子上,把外套脱下来,可能因为坐姿比较特殊,脱的时候有些卡壳,熏的身下是白色长领毛衣,毛衣紧贴着熏上半身的轮廓,脱去大衣之后,熏的肩膀看上去收拢了一些,不知道为什么,察觉到这种收拢感的我,似乎像是窥见了熏的部分的身体一般,感到极其细微的羞耻感。熏把外套放在自己的鸭舌帽上面。

        我扫视着书架,熏在我身后说,再左边一些,我把那本橘黄色的精装本扣下来递给她。

        熏接过书,仍然看着我。

        “怎么了。”

        “没,感觉还是有点冒失,”熏在微笑,像是一种弥补自己失言后弱势的微笑,但熏并没有失言,我也没从熏的表情上感到弱势(那我为什么要这么想呢),我想要说些什么,但熏继续说,“对你的脸我还是蛮陌生的。”

        “啊,这个。”这三个字,我说出来没有紧张,我对自己的脸,自认算是漂亮的,但这种自认的美,不是出于自信或者一种被社会认可加强为客观事实的现实,而是一种自暴自弃的反击,我不想详细解释这一点。熏看我的脸,那就看吧。

        “短发看上去很利索,而且不是那种特别短的,你后颈那顺发梢还有些卷。”

        “你称呼头发倒是很贴切。”熏说到头发,一般会说“一顺头发”或者“一流头发”,这算是她自创的称呼。

        “应该算是奇怪吧。”熏打开《公羊的节日》,在前五十页左右的厚度上翻阅着,因为只在翻看很前面的部分,书的右半身页数过多,需要熏用右手平托住书页的重量。

        “你看完了吗,我之前看,只看到好像是总统的女儿走在街上的遐想,很前面的内容。”熏说。

        “我还没看呢,一页都没看,这书架上的可能只看了一半吧。”

        因为熏是把手臂架在椅背上看书的,我依旧能清楚的看着熏的脸。

        “那也算是很多了,而且买书最好不要买一整套的。”

        “啊,这个我懂,因为一整套买来,根本就没有看的欲望了。”

        “没错没错,因为感觉买单本的时候,书看一本就算看完了,买了整套,除了不想破开套装以外,看了其中一本也没什么感觉,就像一定要自己一口气吃定所有的书一样。”

        不知道熏是怎么想的,和熏聊天,对我来说,熏就像是有两种状态,我不是在说自己认为熏善于应酬,熏的其中一种,就像是现在这样,能和我认真而放松的交谈这些事情,书也好,日常吃饭学习也好,这时候的熏和我,就像是两枚不断变化但总能相互扣连的齿轮,双方都能自然地说出属于自己本心的话,但这样的熏,还能对我有另外一种状态,就是听我倾诉那些痛苦和不安之事的时候,那时候的我是混乱的我,总是伺机想要刺伤对方或者想要找到对方刺伤我的证据的我,对于这样化为一坨糊状物的我,熏没有成为齿轮,也没有变成容器把我装载进去,而是让我感到熏的一部分配合着我的不安一起融化为可以依顺的边缘,而另外一部分,熏还能做到保持着自己原来的形状,无论是哪一半,对我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慰藉,我既不希望他人在我最脆弱的时候无视我,也不希望他人因为我的脆弱而改变自己,然而我最无法想象的就是失去熏陪伴的我,因为失去了熏的我看上去那么的合理,那样的下场对我而言是那么的自然。

        然而现在熏来到了我的面前,她正坐在椅子上看着我的书,因为熏就在那里。

        “丁。”

        “怎么。”

        熏把手上的书放在自己身后的衣服上,但身体刚转回来一半,她又回头看了看,像是顾虑到书会不会从衣服上滑下来,她把书拿回手上,重新递给我,我拿回书,下意识的让手指尽可能的贴上书的背面,那是刚刚熏用手掌托住的地方。

        “你的行李整理了吗。”

        “还没有。”说出这句话之后,我对拖延至毁灭的期待,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对熏会不会由此认为我是一个邋遢的人这种顾虑,也没有产生丝毫的苗头,对我心里的那些扭曲,只要是熏开口了,看着熏的话,大多数时候我都能自己平静下来。

        “我和你一起整理可以吗。”

        我点了点头,然后赶紧扭过头去触碰物件,我不想看见熏起身的样子,感觉动作太细致、太繁多了。

        听见身后传来了椅子摩擦的声音,感觉到熏已经站起身来的我赶紧转头看向她,熏从椅子右边绕了出来,此时熏身体正对着我,左手指尖扶着椅背,在看着我的同时,用左手把椅子向后推去,我得承认一件很混乱的事情,熏看着我的情况下,她为了后推椅子,自然向后移动的左手……看见熏向后翻的手背,而且感知到熏与手背相向而行的注视着我的视线,我的紧张几乎锐化为一种难以言说的兴奋,但这种感情太复杂太混沌了,如同我对收拢了的熏的肩膀一样,我的心真是……无聊的想法太多了。

        我让开一些身位,让熏走到我的桌子前。

        “这是需要带回家的东西是吧。”她拿起我放在桌子上的A4纸,一项项念出来。

        “手机、电脑、平板,哦,还有个箭头打向一个像是充电器一样的图画,真是省字数。”

        感受着熏一条条的念出来这些物件的名字与偶尔看向那些对应的物件的眼神,我感到难以言表的温馨感,熏的声音,非常普通,非常平稳。

        “唔,这个‘检查苹果’是什么意思?”

        “啊,就是防止我回家之后,留下能吃的东西在学校。”

        “是这样啊。”

        “有一次我就是不小心把香蕉留在这里了一个假期,再加上疫情推迟开学,回到宿舍的时候,香蕉已经烂的让人生理上下意识的不舒服了。”就是因为说出这件事可能让熏认为我是一个邋遢的人,我才在这里对熏说这些话的,事实上,我希望在这里把我内心害怕的事情对熏全部说出口,事实上,我现在可能已经有些变成糊状物的倾向了吧,因为解药就在身边,所以宁愿提前把潜伏的病痛释放出来,把未来的痛苦在有限的此刻消融。我知道,我对于熏过分的亏欠了。

        “这种事情很自然啊,我自己觉得这是人都会犯的错误,当然不是说香蕉,是忘记很重要的事情,每个人都得忘记很多很重要的事情,才能勉强活下去啊,真是神奇。”

        我忍不住笑了。

        “确实神奇啊。”

        之后我爬上上铺,去收拾被子,熏就在我身下收纳电子设备,从上面往下看熏的马尾,也是很柔和漂亮的。熏手指和设备交互发出的轻微的咔哒声,听起来也让人安心,我看向整个宿舍,发现已经没有了空虚孤独的感觉,眼窝有些发热。

      

        收拾完床上那些东西之后,我把它们放在扶梯旁边,等下把其他东西收拾完,一抬手就能把这些被子什么的取下来。熏收拾的很认真,充电线缠的整齐牢固,而且每个充电器下还贴了写着对应产品名字的便签。

        “不是,熏你这,我怎么可能会弄错自己的充电器啊。”我笑的很开心,很自然。

        “整理这些不需要那么久,太闲了。”熏背对着我,正在喝刚刚放在衣服旁边的热水,声音轻巧。

        “剩下装行李箱,我自己来就好。”

        “当然,不着急,时间还有很多。”熏没有跟我客套,我很喜欢熏这一点,我对她说我没吃饭不是因为她的时候,她大方的相信了,也让我很喜欢,我喜欢熏信任我,我也信任着熏,我也喜欢熏歉疚地对我说,是不是因为她而让我没吃饭,我喜欢知道有人在关心我。

        在这样的时候,我才想起来一件事情,那就是我完全没有在意过,熏为什么要主动来找我,而且非常微妙的是,如果我一开始想到这一点,我一定会因为自己的自卑和自负而怀疑这种想法只是我的作茧自缚,但拖到现在察觉到这种感觉,使得这段时间积累的感情,像是被压缩质变为了一种客观存在,这种存在没有让人安心或者焦虑,只是单纯的存在着,散漫在宿舍的空气之中。

      

        我拉紧行李箱拉链,扣上锁,熏在阳台上。

        “这挂的不是你的袜子吧。”

        “肯定不是,那是舍友的。”

        “唔,也不能说她邋遢,毕竟是好好洗干净挂上面的。”

        熏把玻璃门推开一个小缝,我猜到她是怕冷气涌进来太多,熏侧身钻进来的时候,还穿着单薄的毛衣,我对任何交往的关系都是自认不分线上线下的,但看着熏的侧身,还是感觉心跳的有些快。

        她关上玻璃门,哈了几口气。

        “我给你的牛奶,还放在宿舍呢。”熏指的是放在阳台的空牛奶盒。

        “有志愿者会定时来收的。”

        “这样,不过其实志愿者不收,也是给门卫收去吧,我感觉门卫也是不富裕的人呐,这不是拿穷人的钱让自己给穷人捐钱嘛。”

        虽然熏的语气很轻松,我其实之前也想过这一点。

        “啧,丁,我刚刚一直忍着,你是不是忘了问我一个问题。”

        我转过头看着熏,眨了眨眼睛,两下。

        “什么问题。”我几乎要脱口而出了。

        “你怎么不问我有没有得新冠。”

        “咳,这个问题,那你到底得了没有啊!”

        “没,绝对没有,”熏的语气认真地有点俏皮,我第一次这么强烈地感觉到熏开朗的心情,自己也莫名开心起来,“昨晚,前天,今天中午,都做过了,全是阴性。”

        “还是要带上口罩。”

        “在校园里有的,不过有些魔幻啊,就像前一天大家还在恐惧进进出出,后一天所有人都忘记了之前的畏畏缩缩,但反而放开之后,街上的人好像比没放开还要少了。”

        熏走到桌子旁,小心的拿起衣服(应该是怕衣服下面的帽子给拿的时候弄下去了),黑色大衣很厚实,里面一层拉链,外面由双排纽扣固定。

        “你没事吧,丁。”

        熏认真的(我这样形容熏太多次了)看着我。

        明知道九成九的可能是作茧自缚的想法,但我还是感觉空气之中之前的那种存在愈发的浓郁了。这种感觉让我想起了之前等待着小事拖延为毁灭之中那种扭曲的安心感,但不一样,这种安心感更像是一种躁动,近乎可怕的事情似乎正在发生。寝室里,我看着熏,熏也看着我,我的心跳的很快很快,就像某种东西被拖延为一种即将爆发的毁灭,路途无穷无尽却在不断缩短。

        “我考试的时候有些咳嗽,但没测出来,”我就像是顶着什么重物在开口说话,期望着(或者根本不抱希望)能停止这种无穷无尽的毁灭。

        “现在怎么样?”熏问我。

        “身体感觉有些疲劳,但测了还是正常。”

        然而空气里的存在感丝毫没有散去。

        熏向我这样的人走过来,向我走近,我突然想要说些什么,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但想要对熏说话。

        某个人把自己的脑袋伸了过来,我闭上了眼睛(但或许根本没闭上,因为能感觉到眼皮正在不断地颤抖),这一次,她碰到了我右边的眉毛,只有一点,因为大致还是碰上了额头,我感到这一切其实发生的非常缓慢,就像熏故意地在留意我被她所靠近时的心情一样,结合之前熏认真的性格,这样的留意,夹杂了一种希望被拒绝的期待,但刚刚那样一个带有认真与温柔感的同龄女性,现在居然对我这样混乱的人存有一种渴望与期待,而这种渴望与期待的内容居然是被拒绝,这就像是全面激活了我与熏那微妙的身份差,在熏对我额头的缓慢接近之中,随时可以回应熏那敏感谨慎那面期待受到拒绝的徘徊感的我,就像被熏自顾自地承认之后,放在她身体内部来得以回答她一样,我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只能朦朦胧胧地看到不知道是谁身体的颜色,只能闻到清晰的洗发水的味道,乱糟糟的视线,在勉强维持额头与熏相贴的基础上拼命下移,而看到了什么,一概不清,我的脸热的有些发麻了。

    是熏的手掌心盖上了我的额头,放了一会儿之后,拿开了。

        “不要太担心了,应该没什么大事。”

        我极度粗糙地呼出两次鼻息,每一次收紧胸腔的时候,都能感受到清晰无比的心跳。

        是的,我感到我十分的孤单。而且就算我不想去胡思乱想,也不得不去询问,在这种时候,用手心覆盖上我这种人的额头,到底是为了什么,那是一种近乎愤怒的心情,而这样愤怒的来源,不是熏作为某个人来靠近我,而是我极度地害怕我和熏之间有什么改变。

        “熏。”

        “怎么了。”我在不该敏感的时候,察觉到了熏回应之前半秒的空白。但也就在一念之间,我的害怕突然急速地膨胀为一种期待,此时我和熏都呆在这里,我拼命的叫喊着,希望我不要再继续索求下去,但还是在想,我再怎么样,也都成年了,而且事情再差,也不过变为一片空白,因为再过半年后的毕业,谁也说不清会发生什么,毕业这种事情,我在意识到我对熏的感情的时候(无论那种感情有没有那种结晶,我都喜欢着熏),就已经在恐惧着了,我这种精神不完整的人,自己也一步步见识到了,只会与其他人渐行渐远。

        然而一种驾轻就熟的讽刺轻巧地了结了一切,因为我很快清醒了过来,自己又一次想的太远了,熏本身又不是只给我一个人送过东西,而且熏她的家庭也是比较宽松的,她自己宽松惯了的话,跨年前后乱跑也是正常的事情,最后一击就是,熏只是开玩笑地摸了摸我的额头,连我舍友都能这么做,而我连熏喜欢什么性别的人(甚至她有没有男朋友)都不知道。

        可笑的是,现在支撑着我的,也是空气里那散漫的存在,至少它们还留有最后虚幻的客观性还未燃尽,残败的火焰既嘲讽着我刚刚极端的幻想,也温暖着我最后的理性。

        “丁。”

        但我还有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出来,要不要说呢。

        “熏,你为什么突然来看我了。”我就这样熄灭了自己,感觉是没有理由与始终可言的。

        “因为你说你考完试状态不好,我很担心你。”

        我死命控制住眼眸之中的泪水,那种话,那种对熏说过的话,我早就忘记了。

        黑色马尾的她,伸出左手,绕过我的后背,轻轻地搭上了我的左肩,我能感受到肩膀上的热量急速的汇聚着,但又一直游走在令人感到温暖的范围内,尾戒熏把我揽到她的方向,但只拉近了极短的距离。

      

        我偶尔在想,人会怀疑自己的想法或者自己说的话,其实在别人眼里,是一种非人的产物么,我觉得是不会的,那种疑惑,为什么会有都是一个问题,但我时常会这样拷问自己,也因为不可能有人给我这种答案,所以我真正灰心丧气之时,反而可以麻木地说出任何话,做出任何事。

     

        “熏,“

        ”你有对象了吗。”

        我的所有器官已经糜烂了,降解为半糊状的臭水沸腾出苦涩的泡沫。

        “没有,“

        ”我想多陪你一会儿。”

        我几乎要哑笑出来,真的很像熏(实际上就是)说的话,什么也没有确定下来的话,不过熏就是有那种魔力,即使说出普通人说出来会让我烦躁不已的言语,熏她的话,总是在不确定的混沌之中,依照着我的混沌而生。

     

        我和熏交替着把行李箱搬下楼,足足五楼呢。

        “我来提着吧。”在门卫处签完字,熏对我说,她背上还有一个包(当然是黑色的),不知道为什么要寄放在门卫那里。我同意了。

     

        我和熏隔着很近的距离,并行走在路上,很奇特,这个点校园里路上的人,稀少但还是有一些,我不知道怎么描述。熏拉着我的行李箱,夜空清亮,很多星星,熏比我高小半个头,稍宽的马尾在她身后随着熏的步调微微地摆动着,现在大衣衣领稍微遮住了她的下巴,熏双手插着兜,有一段时间我们没说话,就这么走着,其余时间我和她在聊天,她说想看看我的票,我把手机拿出来,递给她,向她要过我的行李箱后告诉了她我的手机密码,我看着她翻了好一会儿我的手机,找到记录的时候,发现我和她居然在同一列车厢,当然,隔了三行座位(又不是电影情节),看完票之后,她向我要行李箱,我没有拒绝,拿回了手机,和熏继续走着。学校的路很长很长,熏对我说了她准备找工作的事情,那时候我觉得在熏面前我懂得好少,当然,迷茫,我们还聊了某天晚上我和她的聊天内容,那天起我和她的关系就开始越来越好了,那也是我一生之中最安心的时候,虽然这种安心交织于悬置在我头顶上的可能随时会失去熏的痛苦,但我那时候也懵懂地想过,我可以就这样一辈子陪伴在熏身边,永无止境地活下去,熏依旧走在我身边,左臂几乎要贴到我的右臂上,另外一只手拉着我的行李箱,我觉得很安心,即使我什么也不知道,在熏身边,我的年龄几乎要消失啦。

        “你会不会有时候觉得总是我在单方面帮你。”

        “有点。”

        “其实没必要有这种想法,朋友都是相互的,不存在说什么单方面的付出,如果友谊出现了什么问题,那也一定是两个人的责任。”

        “谢谢。”

        “你这家伙,说这种话不是什么也没get到吗。”

        我和熏的手背开始频繁地磨蹭着。

        “丁,和你说句话。”

        我的心情当然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放松,我也知道那句话不可能是我能猜出来的。

        “熏,说啊。”

        “我从来没觉得你是一个麻烦的人。”

        熏的手背贴上了我的手背,几秒钟后又分开了。

      

        因为我时常拷问着自己这种不可能获得回答的问题,所以我心灰意冷的时候,反而能放任自己做想要做的事情。

     

        我尝试了一下,但很笨拙,不过转了一会儿还是成功了,我握住了熏的手,熏调整了一下位置(感觉到这点的我快笑出声来)然后用大拇指贴上了我的手背,风还是很冷,地上的积水已经结出了蛛网状的冰面,还有,路上还是有不少人的,不过就是靠近别人的时候,我握起熏的手更大胆自然了,当然,这是出于想要旁人从我淡然的表情里感受到我和熏像是姐妹那样,四周无人的时候,我的脸则开始微微发麻,我突然想到,要是错开手指那样握在一起,会不会引爆之前在寝室的那种存在,但这样只是徒然增加自己的羞耻感。

      

        是我叫的出租车,熏把行李箱放上和卸下后备箱的,安检的时候交给了我,熏先从安检处出来了,在门口等着我,我还想牵一会儿熏的手,但和熏并排走了一段后就到了检票口,我们也并排坐了下来,熏的包也占了一个座位,包在她的右手,我在熏的左手边,行李箱在我的腿前面。

    我想到上了动车后,我和熏就要分开了,很伤心,动车也差十多分钟要检票了,于是和熏聊了一会儿普普通通的话。

        “熏,难不成你过年的时候没在家么。”

        “啊,跨年啊,没事,只要过那个年(应该说的是农历)就行了,其他我父母不管的。”

        “你去看其他人了?”我其实想说网友的,但没说,想让熏回答的范围广一些,同时已经开始感到许些焦虑。

        “没有,去青岛看雪了,很冷,但宾馆非常便宜,带洗衣机和厨房的三十多楼只要一百出头。”

        “你是在南方吧。”

        “嗯,南方没有暖气,其实我感觉北方反而暖和点。”

        “只来看我一个?”这个问题,有些遗憾吧,因为我今天和熏做了太多微妙的事情了,反而让这个问题没什么内容。

        “是啊,不好意思,很莽撞。”

        但听了熏的回答,我还是很兴奋,我很开心。

        我和熏不说话的时候,还看了看动车站的顶部,是玻璃的,我以前(可能全动车站的九成人)都没看过头上的这种地方,很远,因为能被目光捕捉到,所以动车站的顶部,比星星还远,我感到伤心。

        熏不和我说话的时候,还是那副大方沉稳的样子,随处看看动车站的人。

        然后我和熏就没什么好写的事情了,动车站里我去了一趟洗手间,熏帮我看了行李箱,回来的时候,我对熏说,你要和行李箱混熟啦。

     

         我和熏一后一前的去检票,都是身份证,熏连身份证上的脸都很庄重呢,但熏她的的身份证上还套着磨砂套,说是习惯了,进了里面,熏找车厢号也找的很快,我平时要被绕一会儿才能弄明白。

        最后,我和熏没有一起上车,为什么我忘了,可能是排队没排在一起吧,她的座位是靠窗的,前面还有七八行座位,我的座位在熏座位的三行后,我的座位是靠过道的。我连着的一个座位没人,熏她那边坐满了三个人。我在微信群里和父母说了声上动车了。

        动车窗外是低矮而无尽的树林和山,一路上有灯光,在我前面的灯光移动的很慢,等它们到达了我的身边,便猝然向我的身后狂奔而去了,我不知道熏会在哪里什么时候下车,我连熏什么时候可能会睡着都不知道。

      

        之后我站起身来,在往车厢末尾走去,路上还能看到熏的侧脸,现在的熏,脸上的表情普通而淡漠,当然坐在动车座位上的我表情也是这么淡寡,我想起来了那件让我有些不安的事情,不是宿舍那件,是熏从来没有问过要怎么称呼我。

        等到了车尾,还是能够看到熏,她在看着窗外,玻璃窗上反射着熏淡白色的残影,暗绿色的山林在她的面容中移动着,熏纯黑的眼眸完全被窗外流转反复的事物吸引住了,专注的眼神中,透露出恍惚感,一种单纯的柔美从她典雅的侧颜辉出,我痛苦地感到极度的空虚收缩着我的心扉,动车依旧轻微晃动着。

        我走上过道,走到了熏的旁边,我和熏隔着一男一女,我叫了熏的名字,整个场景就这样崩塌为碎片,我问熏能不能坐我身边,声音有些颤抖,一男一女突兀地看着我,我不知道为什么,熏她点了点头,站起来慢慢越过那两个人,熏对他们说了声“麻烦了”,我讨厌熏对他们说话,等熏快要靠近我的时候,我转过身朝自己的座位走去,熏走在我的身后,到了座位,我越过自己的座位,坐在里面,熏坐在了我的身边,空气之中仍残留着那些碎片,滞留在我心中的幻影与我感知到身边传来的熏的视线纠缠在一起,我看向了窗外又低下头,发现自己从车厢尾部那里开始,就一直在流泪,凝聚完成的泪水清晰地摔落在地,熏握住了我的手背,我感到自己爱上了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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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条回复 A文章作者 M管理员
    1. 月晓

      感谢写作www

    2. 八重垣千鸟

      如果有读者愿意在这里留下任何感想,我都不胜感激(当然肯定也是非常高兴的)

    3. Quere

      “我”似乎是个很缺爱很缺安全感的人。熏作为“我”的倾听者,无疑为“我”提供了庇护。“我”对熏的依赖也越来越强,势必发展为爱慕之情。细节刻画非常不错!(对熏的身份有些好奇)

      • 八重垣千鸟

        啊,感谢评论!对我很有帮助。
        我之前有顾虑文中的熏是不是出现的太频繁,也有用过“她”和熏两个人称交替使用,但最后还是认为主人公就是这样不断的称呼熏的名字。
        熏的身份,当然如文所述是与主人公差不多年龄的同龄人,只不过两个人大学隔着比较远,做火车大概要六个多小时x不过熏那种散漫到跨年前后还能到处跑的条件,也让她潜移默化的有一种自由自在的冰冷感吧,但我是认为她们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的。

    4. 三水

      写的真的很吸引人,这情感势头真的很猛

      • 八重垣千鸟

        感谢评论,我很开心!
        面对自由自在的人,她所给予的温柔,总是让一部分人更加觉得空虚呢,想到如果只向我呈现温柔,而不展现她散漫的一面就好了w

    5. 花菱立花

      好细腻,感情刻画的好棒,那种见网友的的心里矛盾感描写的太好了。小细节满满,互动很生活化,真的有观察的,比如看车窗外灯光那部分还有熏身份证的部分,这些可有可无但是有了会更好的细节很有感觉。两人青涩的感觉有一点像安达与岛村,看着像是双向奔赴的样子。还有丁对于手指的关注,不愧是姛(
      但是丁心理变化问出有无对象那一部分的叙述有些难懂,读了几遍不是很get到
      感谢老师写作,more多more多ヾ(✿゚▽゚)ノ

      • 八重垣千鸟

        感谢你温暖的评论,对我很有帮助w
        说到问熏对象的那个情节,我重新读了一遍文章,那时候的“我”心里是紧张至极的吧,毕竟如果熏说了自己有了异性对象,一切都及其暴力的结束了。
        如果指的是“我”问出口之前自己独白的那段“非人想法”的情节,我自己认为主人公本身的性格,也是自认扭曲的吧,敏感而脆弱,所以在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怀疑起了问这种问题到底是出于自己常态的那面还是病态的那面。
        【不过作为作者,我本身认为读者的感想和作者的感想都是同等价值和真实的,所以我在这里的任何评论,并没有决定性的因素,而是和读者一样在用自己的主观的心考量这篇文章的。这是我的一种价值观。】
        细节确实呢,我自己每次重读的话,也会觉得有些地方具有现实的亲切性,我还很喜欢这两个家伙做的那些笨蛋的事情,比如熏摘帽子是把帽子后掀然后用左手从背后盲接,还有这两个人走在路上的时候,明明看车票只需要主人公打开手机就好了,结果这两个家伙还画蛇添足的交换了行李箱和手机,让一个不清楚自己手机的女朋友(摆弄那么久,我也很喜欢这种场景。
        再次感谢评论,我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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