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Ⅰ
我和妹妹交往了。
说真的,这太荒谬了不是吗?时至今日,我仍旧怀疑妹妹是否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昨晚我们两个在房间里玩国王游戏,因为只有两人,所以以谁抽到鬼牌来定国王。战况胶着,场上只剩下最后四张牌。
「红桃五….。」我抽取离我最近的一张,报出牌名。
「方块四。」妹妹似乎心不在焉,随便抽了一张,报出令人安心的数字。妳这样没有信仰的抽法是抽不到鬼牌的。剩下两张牌,1/2的概率怎么也得中了吧。
说是国王游戏,其实也就是决定谁去洗碗或者谁去烘焙店买夜间打折的蛋糕而已。所以输赢也无所谓。
我祷告神明,小心翼翼地抽选左边的那一张,因为我有印象鬼牌的纸边好像比较旧一点。
翻开牌面,黄色卷发的男人手持双剑,目光坚毅。方块J。
「抽错了啊——」我长叹一声,身体后仰,任由背部撞到地板上。因为已经洗澡了所以完全不想干活。我用眼角余光瞥到妹妹拿起最后的鬼牌。
「国王,我要去跑腿还是去干活?」我做声询问。
妹妹摆出少有的困扰神情,捏着鬼牌的手指摩挲着纸面。拜托,妳这样的表情真的超恐怖。
「话说,国王的命令是没有限制的吧?」
最担心的情况出现了,妹妹似乎打算利用这个机制好好捉弄我。躺在地上的我赶忙摆摆手,「虽然这么说,但得注意分寸啊。」
「诶?不会啦。毕竟我这么喜欢姊姊。我只是在找一个,怎么最好宠爱姊姊的方式。」
「听起来超不妙…妳刚刚心不在焉原来是在纠结这个吗?」
听到她这样说,我几乎做好赴死的觉悟了。但是,她嘴里冒出意想不到的回答。
「和我交往吧。」
我一股脑从地板上爬起来,直愣愣看着妹妹。她仍然端坐,但目光似乎在望着窗户以外的遥远的某处。街边霓虹灯的光线如潮汐般接连溢出。她将目光转向我,眼里映照出无非是我的身影,就如以往度过的几千个夜晚一样。
「开玩笑?」
「没有。」
果断的回答,将我的侥幸心理一刀斩断。她双膝跪地,一步一步挪动过来,双手搭在我的肩上,说:「一周就好了。」
这样靠过来,是她表达亲近和央求的方式。虽然语调和动作大体都和平常无异,但细微的区别就取决于她此时刺猬般踡缩的气息——是的,我对她熟悉得简直无以复加。所以,我才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
「为什么?」
「需要理由吗?我是国王啊。不过分吧。」
「真是的…只是普通的家家酒游戏吧?」
「是啦,是家家酒。再说我们是姊妹,亲暱一点也不会产生恶劣影响,所以姊姊完全不用担心。」
不肯言说理由,但妹妹所言却自是正论。如果是兄妹,这个年纪恰是分道扬镳,对立严重的时刻。但反之姊妹的关系就迥乎不同。
顺带一提,我们两个读的都是完全中学,即透过「直升」管道升上高中。我正在读高三,而妹妹则是刚入籍高一。高中生和国中生的最大差别,也就是到达「学习变成成人的阶段」,换言之,她可能是想借我学习如何「交往」这件事。我边思考边看向妹妹,她和我不一样,有在用心照护头发,一头长发在灯光下反射着温煦的光泽,16岁的脸蛋堪堪长成,身体软玉温香,嫩蕊娇柳。我凝望良久,垂下头。
「好好,我答应妳。」
「真的喔?那就从明天开始。」
「我会努力的!」
「哇喔,姊姊突然干劲十足!」
虽然我也没有交往经验,但总要教会她辨别男生的好坏,因为这么可爱的妹妹可不能拱手送给渣男。单为这个理由我就应该答应,这是身为姊姊应尽的义务。
另一个原因就是不用换成洗碗之类的命令。我洗完澡真的不想去干活啦。
尽管不明所以,如此这般,我和妹妹的「一周恋人」开始了。
Ⅱ
早上醒来的时候,妹妹睡在我的身旁。
床铺因而变得很挤。我努力在不弄醒妹妹的情况下,将手臂绕过她的身体,在床头摸索着拿到手机,打开荧幕。七点十分。
我在她脸颊上「啪啪」拍了几下,说道「起床了起床了」。
「多少点…?」
「七点十分。」
不必多说,妹妹自然知道这个时间的意义。她扑腾一阵,不情不愿地跳下床,脱掉睡衣,试图在沉睡和清醒间的挣扎状态中换上制服。
「为什么睡我床上?」
我问。明明我们已经分床很久了。
「为什么?我们今天开始是情侣了啊?」
妹妹疑惑的语调比我还要夸张。情侣…?虽然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昨晚确实许诺过这档事。她半裸身子,摇摇晃晃地转过身来,让我担心她会不会绊到什么跌倒。
「情侣也没有必要半夜跑过来睡一起吧。这样我的床好挤的喔。」
「就因为是情侣才要睡一起。」
「妳还是先把文胸穿上再说吧…」
「就 因 为 是 情 侣 才 要 睡 一 起——」
无视我的劝告,妹妹索性停下动作,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貌似格外重要的论点。再不穿衣服上学要迟到了啊。
「但是妳看,没有情侣是交往第一天就睡在一起的吧?」
我不无愕然,刚清醒过来的脑子疼的厉害,就随意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那是因为彼此之间还不熟悉,所以才需要循规蹈矩。我们是姊妹,澡也洗过了,身体都看过了,怎么还不能睡在一起?」
「虽然姊姊可能认为当情侣只是家家酒,但即使是作为姊妹,共寝一周增进感情也没关系吧?」
好像还真是这个理…我的头疼得更厉害了。妹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硬了?
这段对话的不合理之处,就在于妹妹实在是太强硬了。她明白我生性懒于争辩,偶尔就会像这样有意抓住一个着重强调的点,喋喋不休地发动诡辩式的进攻,而结果也通常是我主动投降。不对,明明是我在让着她。
「那妳今晚自己把床拼过来。」
好啦好啦让着妳啦,想增进感情就增进感情吧。姊姊可是很宽宏大量的喔。
因为换衣服耽搁了时间,吃完早餐,我们几乎是跑着到达学校。在入口处换室内鞋的间隙,她突然抬头对我说:
「吻我。」
「什么?」
「告别的吻啊。情侣都这么做。」
我毫不迟疑地给了她一手刀。
「好痛!」
「好好上学,不要恋爱脑。」这就是我想教给她的第一课。
妹妹马上抱着脑袋躲得远远的。真希望她有听进去。而直到午休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实在过于天真。
妹妹提着便当跑来高三教室了。她抽出我邻座的椅子,将桌子拼到我和一同吃饭的两个同学之间。自然之程度就好像她每天都过来拼桌吃饭一样。
「怎么突然就跑过来了?」
我心中油然升起相当不妙的预感,贴着耳朵悄悄对她说。教室里突然闯进来一位陌生女生,引得班上的同学纷纷睨目而视;因为人很漂亮,所以无论男女都对她颇有兴趣。就是因为学校里净是这样如狼似虎的目光,所以我才会担心妹妹的感情状况。特别是坐第二排第四列的男生,不要再色瞇瞇盯着我的妹妹了!
「这是哪位?」还没等到回答,和我一同吃饭的甲便饶有兴趣地问道。而另一位和我比较熟,来过我家认识妹妹的乙则提醒甲说「这是她的妹妹」。
「喔喔,原来是妹妹酱,妳妹妹长得好可爱喔。」甲看起来十分佩服地夸奖道。
「不,」妹妹扶着裙子坐下,脸不红气不喘地说,「我是她的女友。」
吞到一半的青菜差点卡在我的喉咙里。
Ⅲ
妹妹的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尴尬的气氛笼罩在我们周围。
我努力咽下青菜,偷偷抬眼望向思维混乱脑子宕机的两人。我家妹妹说话不经脑子真的很抱歉!但随着「之前来妳家时还以为是妹妹,原来是和女友同居了」「不管怎么样还是恭喜妳吧」这样明显有些勉强的回覆传入我的耳中,我又感觉像被哐哐钉在绞刑架上一样难堪。
好吧,虽然我认为她们也不会相信啦。
「谢谢学姊们,结婚的时候一定要来喔。」
妳也不要继续说莫名其妙的话啊!我调整呼吸,平复心情。虽然是突发情况,但相处十几年的经验让我有自信洞悉妹妹的意图并做出反制。原本安分守己的妹妹从一大早开始,就反复向我强调我们「交往」的事实,甚至冒着惹我生气的风险,不惜把我的朋友也牵扯进来,可能性只有一个:
她真的想和我交往。
「这个便当是我做的,小香肠分给妳们吃——」
妹妹开始向学姊分享起自己的便当。不,一定是我想多了…我默默将这个结论投入粉碎机。
她说不定真的是单纯想借我学习如何「交往」而已,而我今天却没有摆出恋人应有的样子,甚至没有好好回应她的请求。平心而论,只要她开心,提出更蛮不讲理的要求又怎样?
平时我们在家中几乎形影不离,所以我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们是一样的人,但现在看来妹妹明显比我敏锐聪明的多(甚至现在还在笼络我的同学)。
过去的两年,她在国中部而我在高中部,虽然她可以直升高中,而我却要为大学申请费心准备。我真的有认真去了解她的想法吗?
如此想来,我恐怕不是一个称职的姊姊。
抱持着强烈的责任感,我打定主意,向正在接受妹妹投喂的两人宣告道:
「她确实是我的妹妹,不过我们在交往也是事实。」
「既是姊妹又在交往,也就是说向自己的亲妹妹出柜?」甲边吃边向我提出疑问。好可怕,这样的姊姊会遭天谴的吧。
「没有啦,就是我昨晚和她玩游戏输了,惩罚就是给妹妹做一周恋人。」我摆出爽朗的表情,用轻松的语气和她们解释。这样子就对了嘛,完全搞不懂我刚刚在慌张什么。「我妹妹刚升上高一,以后也请多多关照她喔。」
「妳妹妹做的便当很好吃,有这样的恋人会很幸福的。」
「以后也要来我们班看望学姊们噢。」
于是从别人的口中,我第一次知道,我的妹妹厨艺似乎还不错。
我并没有如我所料般瞭解她。
晚上回家之后,我们照旧面对面围在圆桌前学习,房间里只漂浮着唰唰的写字声。
为了扮演一个称职的恋人,我决定从最基本的地方开始改变。我抓住她写完一道题的空档,出声叫唤她。
「怎么了?」
「我稍微坐过去一点可以吗?」
「是没关系。」我看到妹妹对我微笑,我们今天的确是恋人模式啊。
于是我绕着桌子走过半圈,将自己的沙发和她的并在一起,变成一条圆弧形的长沙发。十几年前布置房间的时候,父母为了让我们两个好好相处,购置的家俱从床到沙发都是模组化的可拆分结构。
虽然就算没有这些考量,我们也相处的很好…不过我还是感谢它能在此刻发挥作用。我紧贴着妹妹松松软软的身体坐下。然而就在我暗暗感叹她手臂柔软触感的少顷,妹妹的身体就和她的微笑一起僵硬起来。
「姊姊,妳不是说只是『稍微』坐过来一点吗…?」
「稍微」什么的当然只是无关紧要的修饰词而已啊。感觉她根本没有料想到这种情况,是我太主动了吗?但我决心强硬一点。
「偶尔这样坐应该也没问题吧。毕竟这两条沙发本来就是拼在一起的嘛。」
「可是,可是这样就压住我的右手不好写字…」
好像确实是这样,妹妹握着笔的手一直悬在半空不动,一副别扭的样子。于是我以尽可能温柔的语气说:「那妳坐到我身上吧。」接着拍拍自己的大腿,「我学完了,可以抱着着妳学喔。」
妹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接着不安地踡缩起来。也许是控制不住面部表情,未几便转过身背对着我,不过我看到她有悄悄咽下一口唾沫。
突然,妹妹拖起沙发和我拉开距离。她以沙发的靠背做掩护,躲在后面大声宣告道:
「我…我明白姊姊的意思,但进攻这种事必须我来做!」
「哈?!」
「进攻」是什么鬼?明明只是坐在一起都不行?!妳今早还说要和我一起睡诶!
我悲伤地在我最擅长的学科——妹妹学上举手投降。看来自己真的一点都不瞭解妹妹。
Ⅳ
我特别喜欢刚入学时的一年级。
我从小四就已经意识到,只有一年级才是我和姊姊拉近距离的珍贵窗口。
如果我们不是差两岁的姊妹而是双胞胎就好了。这样就不会出现我在读国一,她在读国三,然后国高分隔两年的情况。惟一的好消息是,因为大学需要读四年,所以那时我可以和姊姊共处两年。当然,前提是我能和姊姊考上同一所大学,同时大学前两年她不被男生拐跑。
想到这里,我才发觉我似乎太黏着姊姊了,但是我一直以来就是这样。以至于姊姊国中毕业的前夕,品学兼优的我被推举为欢送代表,而我没有接受。毕业典礼时,我偷偷躲到实验楼的天台上,顺着天台的楼梯爬上供水塔,从上面望下去,可以看到远处大桥上壅塞的车流。建筑密密麻麻,而天台却空空荡荡,好像各色色彩汇聚交织之下我空白的心。
难以言明的情绪不能排遣于外,又不能藏于某处,于是我痛快地哭了起来。但不久就听到了脚步声上楼的声音。我躲在水塔后面,看到天台的铁门被推开。
从门后走进来的身影是姊姊,她正呼唤着我的名字。啊啊,果然是这样。我本想继续躲着,等眼眶的红肿消退之后再去和姊姊解释,但是她似乎很快就绕过水塔发现了我。她是借着我的气味嗅到我的吗?说姊姊是犬也完全不为过。
「为什么躲在这里哭?」
「呜呜呜…」
其实妳完全知道的吧?为什么还要问我?我们在一起才一年啊?接下来就不能和姊姊一起上下学了呀?不能和妳一起吃午餐了呀?不能跑到姊姊的社团看妳训练了呀?不要看到我这副糟糕的模样好不好?
其实我已经哭得差不多了。但面对姊姊的疑问,我的羞耻心就像可乐摇晃之后喷出的泡沫一样喷涌而出,泪水又随之淌个不停。我不明白自己是用泪水在掩饰羞耻,还是用羞耻在掩饰我的悲伤。但是我很希望姊姊此时可以抱着我。
「啊,下来再哭好不好?妳要是摔下来我会被父母骂的喔。」
「姊姊…不是还在毕业典礼吗?」
我下来妳就会抱我安慰我吗?我本来想这么问,但觉得很不好意思就没有问出来,同时姊姊还穿着毕业典礼用的礼服,我很担心她成熟的打扮会被自己的鼻涕和眼泪弄脏。
「因为妳没来看毕业典礼啊。我提前向校长领走毕业证书就来找妳了。」姊姊无奈地摊摊手,「妳怎么可能连我的毕业典礼都不来。我听说了哦,连当欢送代表都拒绝了。肯定是有什么心事吧。」
「没有心事。」我一把抹干净眼泪。「我就是单纯看小说看太入迷了。」
随口编了个自己都不信的理由。但是姊姊却看起来很不满的样子。
「哇,好恶劣…我可是翘了毕业典礼来找妳诶。下次记得提前说一声啊。」
我真想拆下身旁的水塔配件扔下去。笨蛋姊姊!
「反正说了妳也会来找我的吧?」
我看见姊姊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我清楚这是我的胜利,但我顿时羞愧地无地自容。姊姊自小以我为优先,即使知道我有时就是故意在耍脾气,她也会不厌其烦地来找我。我不禁想起以往的点点滴滴。结果现在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特殊时刻就糟践在了我身上。
然而,姊姊却仰起头,坚定地看着我说:
「别说是毕业典礼,就算是结婚典礼,妳要是像今天这样走丢了,我也会丢下那个男人去寻找妳。」
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姊姊的呢?就是是她毕业典礼这天吗?不,我想我一出生就已经喜欢上姊姊了。这是我随着时光的流逝而逐渐明晰的宿命。
然而,姊姊却总是笨笨的。
小四的时候,姊姊去读国中了。于是我从小四就已经意识到,只有一年级才是我和姊姊拉近距离的珍贵窗口。国一的时间转瞬即逝,所以国二开学的第一天,和姊姊踏上不同的上学路时,我便下定决心,要在姊姊离开本地上大学之前的最后一个窗口,在高一动用自己拥有的一切发动进攻,彻底抓住姊姊的心。
倘问这样做自私与否,则根本是无所谓的事。接下来的两年,我变成一个不让姊姊操心的,安分守己的好妹妹,暗地里却厉兵秣马,枕戈待旦。
直到升上高中部的不久,姊姊照常拿来扑克牌对我说:
「要不要来玩国王游戏?」
Ⅴ
时维九月。上学日的下午即将过去,秋日的天空在城市的坡道上洒下柔和的色彩。尽管已经入秋,但副热带高压的短暂回归使空气闷热不已,四散归家的学生也尽可能避免谈话,默不作声地往家里赶。
人群中,妹妹紧牵我的手前进,弄得我们两个的手都汗津津的。
「这样很热。」我出声提醒道。
「嗯。」
「真的要一直牵着我?我又不会丢。」
我所言非虚,走了三年的高中通学路我闭着眼都能回到家。
「如果姊姊会丢的话,我会两只手都牵住。」
「好吧…随便妳。」
妹妹固执地牵着我的手。我想,她可能是有喜欢的男生了。正因为是亟待主动出击的前夕,所以把我当作训练用的靶标。
如果她和那个男生在一起的话,妹妹也会像这样牵住他的手吗?不过,表情应该会比和我在一起更幸福一些吧。
今天是我们交往的第二天。
自从她昨晚发出「『进攻』必须由我来做」这样莫名其妙的宣言后,我们的关系反而陷入微妙的停战期。她昨晚拼床过来一起睡觉,我们早上一起去上学,中午一起吃饭,下午照旧一起回家。结果,白天妹妹重蹈故辙却未更进一步,就连索吻这样的傻事也没有做。我们只是享受着比以前更加亲昵的「姊妹关系」而已。经历第一天的刺激之后,这般平淡的生活反倒让我惴惴不安。
就像在狗狗面前放上一块肉,结果被主人告知「不可以自己吃,要等我喂你」,但结果主人说完便置之不理一样。不对,这个比喻好怪。
就好像我是真的希望妹妹做出行动一样。
也许在姊妹的层面上,我是期待着所谓「一周恋人」的。
而我们的相处并没有变得浪漫起来,我想原因之一也正在于这层姊妹关系。
现实中,恋人往往通过各种途径将生活粉刷上怦然心动的色彩,并试图以此拉进彼此间的亲密距离。换言之,其中最重要的便是距离感的拉进,人生而有基于性欲与异性亲近的本能,对如此本能的逐渐依赖便是爱意。
但是,我们已经足够亲近了。血缘和性别的阻碍也使我们熟悉彼此的身体却不会产生欲望。
交往在家家酒的范围内只会变成儿戏。而一旦越过家家酒的边界,我们便注定无法成为情侣。
纵使如此,我仍然希望可以和妹妹还更加亲近。能像现在这样一起行动几乎是国小时候的事了,如果说不怀念当然是假的…即使只是作为她的练习道具也好。都说有了男友之久就不会黏姊姊了不是吗?
但自不待言,我的答案可能并不是妹妹锺意的正解。她到底在想什么呢?恋人游戏第一天就玩腻了吗?
九月的炎热湿润包围着我们,秋日的余晖穿过树梢跃动在我们牵着的手上。丧失主动权的我,只能等待着她的解答。
○
完成学习计画后,我翻开大学的宣传册,妹妹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我。
「在看大学的资料吗?」
「嗯…还有两个多月就要报名学测了呢。果然还是想尽量走申请管道。拖到指考的话感觉压力会很大。」
「姊姊的话,应该要离开本地念书吧。」
「想要去北部呢。看到妳这么厉害,我就觉得自己也要努力一把了。」
「嗯,得抓紧时日不多的高中生涯呢。那么,明天就和我一起约会吧。」
「是啊,明天也要一起读…约会?」
「约会。」
我和妹妹的脑回路似乎完全不在同一频道上。
听到「约会」的时候,我当然是错愕的,但错愕很快便转变为安心。就和前天突然提出交往一样,妹妹似乎很喜欢搞这种没有警告的突然袭击,这样一想果然还是我熟悉的妹妹…更重要的是,妹妹似乎还没有玩腻。意味着我们的姊妹关系也能按小时候的轨道发展下去。
「为什么要摆出一副安心的表情?」
「不要胡闹了,怎么可能会有安心的表情。」
话是这么说,我仍然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脸颊。我的想法都是写在脸上的吗?
「嗯,都写在脸上了喔。」
触摸着脸部的手指感觉到皮肤收紧。此刻我应该又摆出了别扭的表情吧。
就像我自认为很了解妹妹一样,妹妹也应该对我了如指掌。所以被看出来很安心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但我仍然还有解释的空间。
「因为妳明明昨天说好要搞进攻什么的,结果一整天都没有动作啊。虽然我自己无所谓,但起码告诉我要怎么配合妳吧?不要让我去考虑这些事啊国王大人,姊姊也是很忙的啊。」
言毕,我突然觉得自己的抱怨可能过于偏激,不过正因为不假思索,才证明是我的真心话。我真的很想知道她的目前的想法。
当我想着道歉时,妹妹却嘴角上扬,摆出神秘莫测的笑容。她站起身,我以为她也会同我一样昨晚将沙发拼过来,但她却以轻巧的姿势坐到我的腿上,转向我:
「对不起。那么,姊姊的意思就是都听我的?」
「那当然,让我看看妳都会做什么啊——」
「吻我。」
妹妹的双臂缠上我的脖颈,在我耳旁轻轻说道。她的指尖在我的后颈处画着圈圈,咬字时潮湿的热气瘙痒着我的耳垂。
昨晚上还在羞涩地躲着我的妹妹哪去了呢?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似乎中套了。
Ⅵ
我和妹妹正以恋人的姿势抱在一起。她坐在我的腿上,侧身抱住我的脖颈,央求着我的吻。
我从没有设想过这种情况。不过,正常的姊妹都会做这样的事吗?所以我只要吻上去就好了吗?
「妳忘记我昨天上午的话了吗?」
感受着妹妹身体的热度,我闭上眼睛,以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冷静语气说道。
只要眼前一片漆黑,就可以凭理性思考问题;包围我的不是欲望和羞涩,而是困惑。
「很痛。」妹妹在我耳边小声说道。
「即使很痛也要提这个要求吗?这个吻就真的这么重要?」
小时候,我们姊妹也做过类似的事。
因为对自己的身体抱有疑问,所以我们脱下衣物,互相检查彼此的身体。因为索求温暖,所以我们光着身子在被子下相拥而眠。但是,那是不抱有丝毫情欲的行为。即使我曾被妹妹触碰到私处而感到舒服,即使我曾试着像吮吸母亲的乳头一样吮吸妹妹的乳头,那也是清纯得犹如刚出生的幼猫互相舔舐般无可指摘的行为。分床之后,我们彼此间心照不宣,用名为成熟的砖石将这种感情牢牢砌封在内心的最深处。
如今,妹妹正在毫无缘由地砸烂这堵墙。
「或许我还没有完全理解你。」我说,「我不像妳那么聪明,还需要时间揣度其中缘由。当然,我真的希望只是家家酒而已。如果超出我的心理承受范围,我就需要花很长一段时间来消化。」
「嗯,我知道。」
该说的已经说完了。
我睁开眼睛,正打算顺势推开妹妹,但妹妹环抱我的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抓住我的手,贴在了她的胸前。
妹妹虽然力气不大,但与进入高三缺乏锻炼的我对比,足以牢牢将我的手固定着那片柔软之上。一旦我意图推开妹妹施以压力,透过薄薄的衣料所带来的刺激便让我全身脱力,踌躇不前。
触感紧致而柔嫩,这就是16岁的妹妹刚刚发育的胸部…即使是身为同性的我,也不禁暗自咽下唾沫。
「所以,执行我的命令。」
妹妹一边攥紧我的手,一边调转姿势,彻底转过身贴在我的身上,居高临下俯视着我的眼睛。那近乎冰锥般纯粹尖锐的目光,将我刺得喘不过气来。
她的目光在说:不要废话。
面对妹妹,我第一次感到如此慌乱和恐惧,特别是手还放在不该放的地方。为什么手心感觉到硬硬的凸起?因为妹妹刚洗完澡所以穿的是睡衣,睡衣之下是真空状态…意识到这个事实的刹那,妹妹披散的长发上洗发香波的味道终于飘进我的鼻腔,使我愈发意乱情迷。
见我没有动作,妹妹像水蛇一样弓起腰,将身体的曲线更加贴合于我。皓齿朱唇仿佛随着我心跳的悸动而上下起伏。只要再向前几公分,我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和妹妹吻在一起——这样的想法不断在我脑海萦绕,犹如将我吸引向妹妹的磁石。
来之不易的理性已经溃散而逃了。
「太狡猾了…妳以后也会这么勾引男生吗?」
不甘心的我,紧闭的嘴巴挤出不成声的语句。
妳要是这么做,无论喜欢的男生是谁都会被妳迷住的啊。
妹妹愣住,稍稍擡起头思考了一下。
「啊,姊姊原来是这么想的?」
「什么?」
「其实,我喜欢的是女生喔。」
妹妹摆出云淡风轻的微笑,像是没事人一样说道。这样说的话就不是有喜欢的男生,而是女生。出柜了吗?妹妹向我出柜了吗?
然而,眼前还有更要紧的事情。
「这样的话就更不能和妳接吻了!放开我!」我开始挣扎起来。
「姊姊的逻辑我搞不懂…为什么我喜欢男生的话就可以吻,喜欢女生就不行?那我是不是喜欢男生比较好?」
「那当然还是喜欢女生比较好!」
「真傻眼,我已经不打算搞懂姊姊了。快点吻上来。」
妹妹死死制服住我。因为我们两个的身体几乎紧紧贴合,越是挣扎就越和妹妹纠缠不清。每当我动一下身体,下腹部就传来因摩擦而带来的酥麻感。
我再也忍受不住,仰首往妹妹的嘴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
妹妹松开我的身体,坐在我的身旁。
感受到重获自由的瞬间,我彻底瘫软在沙发上。
明明说好言听计从,而只是一个吻就被耍的团团转的我。
如果,妹妹真的如她所言是Les的话。
别说是试图了解妹妹了,这样下去被妹妹掰弯都有可能。好可怕!
「姊姊,已经结束了喔。」
像是读懂了我心中的想法一样,妹妹摸头安慰着我。
「对不起,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姊姊,连一个吻都撑不住…」
「没关系的,我很满意。姊姊不是已经湿了吗?♡」
「诶?」
VII
「我,我也要去洗澡了。」
姊姊伸手拉直了制服的裙子,红着脸跑到衣橱,抱着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其实我只是开个玩笑,根本没有看到欸。 不过姐姐这样慌张的神色很有趣,因此我就没有提醒她。
确认姊姊关好门后,我再也压不住砰砰的心跳声,跳上已经是我和姊姊的床,用姊姊的被子将自己一圈圈裹住。
姊姊并不喜欢用香氛款的香波或者身体乳。 因此只有细细嗅闻,才能品鉴到姊姊留下的淡淡的清香。 好幸福——我在黑暗之中深吸一口气,心情也随着舒适感而慢慢平复下来。
刚刚真的太冒险了。 因为姊姊总是下意识排斥和我亲密接触,所以一旦太过强硬,很难说姊姊会不会生气到不想理我。 加上自己也是非常容易害羞的类型,因而想着温水煮青蛙就好了。 如果可以的话,真的不想像这样逼迫姊姊。
但是事实就这样发生了。
我鬼使神差地抱上了姊姊。姊姊想要推开我,但稍微强硬一点就制服了。
说自己喜欢的是女生,也不知道姊姊会不会讨厌我。
唯一的收获,就是姊姊终于吻了我一下。
我捏紧被子的一角,塞到胸前,仿佛还和姊姊抱在一起。 姊姊似乎很喜欢我的胸部。 新奇的发现令我很开心,脸颊也逐渐燥热起来。 「喜欢摸给你摸个够就好了。」 这么直球的话姊姊一定会疯掉,所以才说要慢慢来。但如果仅仅用身体就能让姊姊喜欢上我的话,现在也就不会这么大费周章了。
好累。一旦做了不习惯的事情,就会变得疲惫不已。
姊姊洗完澡大概还有二十分钟。
接下来就继续保持这个状态吧。
我估算好时间,回味着姊姊嘴唇的触感。
闭上双眸,思绪沉入在黑暗的温柔之海。
○
「没想到真的湿了…」
我以洗澡为理由逃到了浴室。
脱下内裤。 确认了内裤的确被濡湿之后,我叹了口气,搓洗起内裤来。 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烦闷羞愧的心情充塞于胸。
明明制服裙子足够长,她是怎么看到我内裤的?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湿,因此感到无所适从。 我听到自己内心这样大放厥词。 这样的谎言或许可以欺骗他人,却骗不了我自己。
即使妹妹很漂亮,我和她是「恋人」,那也不是可以用来辩解的理由。
和猫咪抱在一起会湿吗? 和同学抱在一起会湿吗?
更何况是司空见惯的,妹妹的肉体。
之所以说司空见惯,是因为她在房间换衣服时根本不会在意我的存在。 刚开始看到也会觉得不好意思,但没过多久我就习惯一起换衣服了。 在我的印象里,妹妹的裸体简直就和午餐的蛋包饭一样熟悉。
我并不是很有主见的人,但妹妹却与我截然相反。 如果我被妹妹牵着跑的话,很容易变成既定事实而逐渐习惯。
这样想着,我终于发现了盲点。
虽然我可谓看着妹妹长大的,但是已经很久没触碰过她的身体了,更何况是被主动要求的状态。
所以才没有习惯。
所以手压在胸部上时才会被吓一跳。
所以才会对妹妹发情。
太好了,一想到自己还是个正常的姊姊就感动到要哭出来。 我拧开热水器,迫不及待地想要涤净自已肮脏的灵魂。
○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妹妹已经睡着了。 蜷缩在被子里的模样就像收起棘刺的刺猬一样可爱。
但是她睡的却是我的那一边。 虽然没谈过恋爱所以不知道,但恋人都是这样换被子睡的吗?
算啦,没差。
我挠挠头发,蹑手蹑脚地爬上床。
「晚安。」
以不会吵醒妹妹的音量悄悄说了一句,盖上了妹妹的被子。
Ⅷ
醒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都怪妹妹昨晚说的跟没事人一样,再加上被自己湿掉的事情弄昏了头,让我下意识就把这个问题忽略过去。现在一想,就发现简直是紧急到可以马上召开家庭会议的程度。
虽然是周末,我还是爬过去摇醒了身边还在赖床的妹妹。
妹妹依然是那幅睡到恰到好处,结果突然被摇醒,嘴巴里发出「呃呃呃」的迷糊声的样子。说实话每天都把这样的妹妹弄醒让我很有负罪感。
她扑腾一阵,不情不愿地跳下床…然后才像想到什么一样又跳回去。
「干嘛,今天是周六欸。再给我睡一会。」
「有很重要的问题!」
「什么问题…?」
「虽然妳昨天说过了但是跟开玩笑一样所以要再确认一下!妳该不会是真的喜欢女生吧?」
妹妹白了我一眼,捋顺脑后扎起的长发,然后翻个身继续睡过去。
「…姊姊笨蛋。」
「咦咦?!」
嘟嘟——我仿佛听到好感度下降的提示音。喂,怎么这样!于是本已坐起来的我,倾头朝妹妹的方向倒去,妹妹咻地从床上弹了起来,抱着被子和我拉开距离。
「又干嘛?」
「没有,只是想到前天晚上我靠近妳的时候妳也是这样躲起来。所以就试了一下,一如既往地奏效欸。好啦,告诉我。」
我得意地看向妹妹。结果妹妹扶额,用听起来很懊恼的语气小声说了一句「太失策了。」接着就回答我说:「其实我喜欢女生姊姊也觉得无所谓吧?」
「怎么可能——等等,好像真的无所谓。」
不假思索的反驳出声到一半才被思绪迎头赶上。一开始我接受「一周恋人」的理由,就是想要帮妹妹辨识渣男,如果妹妹性取向变了就完全没问题。虽然女生中也不乏玩弄感情者,但妹妹的恋人 如果是女生我也莫名感到安心。
妹妹露出「我就说嘛」的满意表情。滴滴——刚刚掉下去的好感度又升回来了。虽然听起来很随便,但我们两个的关系理论上就是这么回事。
「既然这样就没问题了吧?不过,现在要帮我向爸爸妈妈保密喔。」
「嗯,想让他们接受确实需要一点时间。」
「先下去吃饭吧,今天还要出门呢。」
妹妹干脆地结束话题,提醒我今天是我们出去约会的日子。
即使出柜,我们的恋人契约还在继续。
○
「我吃饱了。」
妹妹吃得很快。因此我也紧随其后,将牛角包一口塞入嘴中。正当我准备离开的时候,妈妈叫住了我。
「今天妳们要一起出去吗?」
「是啊…打算出去买点东西,顺便玩一下。午餐和晚餐就不用留了。」
我没把我们两个实际上是要出去约会的事告诉妈妈。如果我当了母亲,听到两个亲女儿说:「我们正在交往,准备出去约会」,肯定会先打开月历检视今天是不是4月1日。反正期限只有一周,没必要给她增添思想负担。
我不太擅长扯谎,声音也变得像从喉咙以外的地方发出般生硬。但妈妈似乎觉得这不是什么值得怀疑的事,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用欣喜的语气轻快地说:
「妳们姊妹关系还真不错。她也上高中了,虽说我也没有太担心她,但妳做姊姊的要带她好好学习喔。」
「好的,您慢用。」
真希望妹妹向她出柜的时候她也能这么轻快啊。
我稍稍向母亲施礼,步上楼梯。回到房间门口,敲门。
「现在可以进来吗?」
「可以,我正在化妆,进来吧。」
妹妹的声音透过房门变得瓮声瓮气。我推开房门,看见已经换好衣服的妹妹坐在梳妆台前,正揪着化妆棉往脸上抹爽肤水,似乎还在进行化妆前的准备工作。她转过头招呼我,脸上的水渍在窗外晨光的照射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要不要帮我化妆?」
房间陷入了微妙的沉默。正当妹妹露出狐疑的神色时——
「好可爱。」我不禁出声感叹道。
「什么?」
「我说妳现在穿着的这套裙子。好可爱喔。」
虽然我很想先回答她「让我帮妳化吧」,但是妹妹身上穿的裙子实在是很可爱。那件连衣裙以粉色为主色调,尽管已是秋天,但那宛如纯洁的晕染,娇嫩的花朵点缀其间,犹如芳香四溢的夏日花园。剪裁巧妙,将妹妹曼妙的线条勾勒得分外动人,散发着柔美与淡雅并存的气质。搭配上小巧精致的白金蝴蝶型耳环,与妹妹的青春气息相得益彰。
「这样子的话,不化妆也很好看喔。」
「谢谢夸奖,但妆还是要化的。今天的约会,姊姊也要好好准备喔。」
打出直球的称赞,我本以为妹妹会显露出羞涩的表情,但是她的回复反倒是早有预料般的沉稳。搞什么,原来妳本来就很自信哦。
我有些失望,但还是搬过沙发,让她调整好坐姿,轻轻帮她刷上粉底。
「外面还是很热呢,等等给妳打一点点蜜粉定妆才行。」
「姊姊看着办吧。」
「嗯。」
「这样子,很怀念呢。」
「嗯…」
闭上眼睛的妹妹呢喃道。应声勾起的回忆,使我有些不好意思。
国中的时候,我参加的是话剧社。
因为自己并不喜欢上台表演,于是我退居幕后跟着指导老师学着化妆,结果成了妆娘。因为妹妹读国一的时候喜欢跑来社团玩,所以我就经常拿她练手。现在想来,妹妹细若凝脂的肌肤根本不需要保养,更遑论化妆之类。给刚上国中的小女孩化妆也会损伤皮肤。明明我那时的手法还不算熟练,为什么她还要喜欢放学之后跑过来呢?
但托她的福,我的化妆技巧也变得炉火纯青,到了感觉出去接单也没问题的程度。
「谢谢妳。」给她化完淡妆之后,我说。
「喔…姊姊是给被别人拐了之后还帮着数钱的类型吗?」
「说不定还真是这样呢。」
看着在自己手下变得更加美丽的妹妹,心中就被满足感所填满。我在内心祈祷,这样的日常能一直持续下去。
Ⅸ
在从家前往捷运站的路上,我们依然牵着手并肩走着。
姊姊身着高腰阔腿牛仔裤和浅绿色碎花露肩短上衣,当然是我给她挑的。再经过化妆之后就很像是周末出来逛街的成熟大学生。
「总感觉能想象到姊姊在想什么呢。」
「反正肯定在想:啊~这样子牵手是国小时候的事了呢,好怀念呢~这样。」
「哇,妳猜的很对诶。」
姊姊似乎对我能说出她的想法见怪不怪,因此只是很随便地承认了我的说法。也许她也有意识到无论是化妆还是牵手,自己怀旧的表情多少显露在脸上。
「不过现在是妳牵着我到处跑了。」
「那姊姊稍微握紧一点也没关系喔。」
「好欸好欸。」
姊姊的手自然而然的抓紧我,透过传来的体温,我感觉稍微触及到了姊姊的本质。
姊姊会和我睡一起,也会帮我化妆,还会凑到我的身边搞小动作。即使疏远了两年,但姊姊一直会是那个珍惜我的姊姊。
经过两天的试探之后,我终于意识到应该修正自己的想法,姊姊并非排斥与我的亲密接触,而是排斥恋人关系的亲密接触。
不然姊姊就不会对区区一个吻产生如此大的反应了。
横亘在我们面前的荆棘无非有二:血缘和性别。既然我的出柜已经被其平稳接受,那桎梏姊姊的只剩下「因为是姊妹,所以不能恋爱」的伦理观念。
这层姊妹关系,于我而言将是甜蜜的毒药。如果我只以妹妹的名义撒娇,姊姊自不待言将全盘接受。但我们愈是这般亲密,姊姊迟早愈会离我而去。
为了将内心的某个猜测付诸实践,我采取行动。
将束缚姊姊的枷锁——我们的姊妹关系一刀两断。
「但是,我们现在是恋人,应该用恋人的牵法。」
在刻意强调两遍「恋人」之后,我重新撑开姊姊的手,在姊姊挣扎逃跑之前用十指相扣的形式将我们牢牢锁住。
和我想象的一样,姊姊轻而易举地脸红了。
或许,我昨晚的想法是错的。
姊姊是稍微强硬一点就会顺从的类型。是吝于争辩的类型。
虽然顺应自己的害羞情绪,温水煮青蛙貌似也迟早可以将姊姊攻略,但是我的时间只剩下五天了。因为害羞就错失良机只会让我更加后悔。
稍微擡高点水温吧。
即使煮沸也没关系。
昨晚的经历让我确信,即使做再大胆一些的事姊姊也不会讨厌我。
那么——
「姊姊,今天让我们更像恋人一些吧?」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我顺着牵手的弧度,不顾路人的视线和姊姊的抗议,将身体轻轻倚在姊姊的肩上,哼着歌谣。
即使紧张到有些发抖,我仍然预感到,今天的约会应该会很有趣。
○
妹妹带我来的地方是商圈。
在中央公园站下车,感受到周末人潮的熙熙攘攘时,我有些讶异妹妹会选择这里。虽然商圈是一般情侣的经典选择,但毕竟依我对她的印象,她可能会设计更加别出心裁的约会路线。结果妹妹说:「今早帮姊姊选衣服的时候发现衣服很少,所以上午必须要把高三的便服都准备好。而且我们出去不买点东西很难向家长交代。」
我承认妹妹所言无懈可击。今天我身上的这套已经是衣橱里为数不多能勉强过目的便服,但和妹妹走在一起还是相形见绌。当她穿着白色高跟凉鞋的纤足在石板路上哒哒作响时,能明显察觉到路人纷纷侧目而视。
感觉自己用眼神逼退了好多想要上来搭讪的男生。好累。
不过,最让我在意的还是妹妹笑瞇瞇的样子。
本来刚出门的时候还是一如往常,结果走到一半就像突然解决了困扰多年的人生难题一样眉头舒展,笑逐颜开,老实说这样神秘莫测的妹妹很让我头皮发毛。感觉下一秒被妹妹装到编织袋卖掉也不奇怪。
更何况我们的手还在十指相扣。其实本来觉得没什么,但是被妹妹反复强调这是「恋人的牵法」之后就觉得很有背德感。
乘坐升降机到达女装层时,妹妹开口提议道:
「今天就让我帮姊姊选衣服吧。」
「好喔,毕竟妳的衣品比我好。」
「同样,买衣服的钱也是我来付。」
「可是这是姊姊的衣服啊,」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妳能帮姊姊选衣服我就很开心了,再说妳的零花钱也不多呀。」
于是妹妹唰地一下从包包里取出小猫钱包,里面若干张蓝色的小朋友闪到我根本看不清。「看啊看啊☆」「哇不行不行要瞎掉了」她到底带了多少钱出来?感觉把我卖掉都换不到这么多小朋友。接着她继续说:
「性质不一样,今天是帮恋人选衣服。相对的,姊姊在试衣间里也要全部听我的。」
我以为她是要帮我好好挑选衣物的意思。既然是妹妹的意思那就没办法了。再说身为姊姊也有很多可以给妹妹花钱的地方,所以我决定接受她的好意。妹妹在店里支开导购员,为我讲解挑选衣服的身影也十分可靠。
直到妹妹没有跟着我进试衣间之前,我都是这么幻想的。
幻想我们的姊妹日常会平稳,牢固且持久地发展下去。
我早该体认到,昨晚的接吻只是一个开始。
而今天仅仅还只是「一周恋人」契约的第三天。
「把妳的胸罩脱下来。」
妹妹锁上试衣间的门,对已经脱掉外衣,正准备换衣服的我发出了「命令」。
Ⅹ
姊姊手上还拿着刚脱下来的露肩衫。她的锁骨处渗出了一点汗,水滴随着身体的动作而滑入被冰蓝色胸罩半包裹的胸部。试衣间里暖光灯的光芒和乳沟间的昏暗区域互相交融,向我展现出前往我所希望的道路的入口。
「换衣服不需要脱这个的。还有,妳其实可以不用跟进来喔。」
姊姊下意识用衣服护住胸口,脸色也显得略微潮红。虽然这样的反应很不错,但言语上的反应相比之下就并完全不值得期待,仅仅只是给出了暗示我撤退的台阶。
虽然又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的发球很不错,但好歹被姊姊勉强接回来了。这个时候,别人都是怎样继续进攻的呢?
因为没有谈过恋爱,所以脑海中闪过的都是肥皂剧,少女漫画和小说中的场景。
脑子里的思考流速明显比时间飞逝的速度要快很多,即使这样我也想不出最优解。
可能是因为我迟迟没有动作,姊姊的神色也开始逐渐放松起来。她将上衣丢到置衣篮,也许下一秒就要继续若无其事地换上试穿的衣服了。无数个早晨,我们就是这样面对面换上制服。
对啊——我一拍脑袋。
我根本不需要担心,因为我有其他关系远无法比拟的依仗。
即使做了什么也没关系。正因她还自认做我的姊姊。
我的依仗,就是姊姊对我的无限容忍度。
「难道姊姊真的以为我们只是来买衣服的吗?」
回过神来的时候,姊姊被我按入了怀里,我的手也已经放到姊姊背后的搭扣上。
我听到姊姊在喊我的名字,但是我觉得很吵所以就把她的嘴捂上了。毕竟解胸罩这种事一只手也绰绰有余。
「姊姊喊太大声了,不怕被别人听到吗?」
「妳到底想干什么…这里可不是房…」
我低声询问怀里的姊姊,手上的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姊姊的嘴里模模糊糊透出不成声的声音。作为回应,我的手捂得更紧了。
「姊姊不是已经答应了在试衣间里全部听我的吗?听我说——」
姊姊的反抗变得稍微弱了一点。其实我完全没把握控制住她,但正因为是对我这般软弱的姊姊,才让我有了掌握主动的机会。
「我要在姊姊的胸部留下吻痕。这样做…是想留下,让一个吻都勉强的姊姊,亲身认识到我们是「恋人」的烙印。如果妳不愿意把握机会,那就由我来做。如果妳不答应,我绝对不会放妳走。」
随着胸罩的解开,我轻轻放开姊姊。
姊姊气喘吁吁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胸口的布料轻飘飘地滑落下来,被我抢到手里,藏在背后。上面还残留着她身上的余温和汗迹。
「…一定要吻在胸部?」
已经是穷途末路的姊姊,仍然做着最后的抵抗。
胸部这样的地方,对目前的我们来说确实还是敏感地带。
仅仅是假的恋人而已。
所以吻在其他地方就好。
姊姊肯定是这样想的吧。当然,我并不打算让姊姊得逞。
我丢出了最后的筹码。
「姊姊,妳猜我早上为什么要给妳选露肩装?」
姊姊胸部以上的部分,都是暴露状态,如果在胸部以外的地方留吻痕就会被看到。意识到这点的姊姊,无力的身体被我推到试衣间的墙上。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我没有理会姊姊的话。
我的嘴唇吻住姊姊左乳房的外侧,将舌尖抵在姊姊的肌肤上。口腔内因被抽去空气而变得紧缩。耳边响彻的是自己唾液流转的滋滋声。明明是自己在给姊姊留下伤痕,但我却感觉自己的内心比姊姊还要炙热。
我不喜欢这样。
我期望和姊姊更加理所当然地抱在一起。
我并非不想抱怨意识不到我的感情的姊姊,但我明白姊姊根本没有可以容我指责的地方。为了维持这种不道德的关系,我的强硬也许是必须的。
施加在姊姊身上的力道在不经意间加重,使得她忍不住轻声叫唤了一下。我松开嘴唇,一道带着口红印,偏紫红色的吻痕就在姊姊的胸上成形。姊姊以为结束了,用稍显复杂的抱怨眼神看着我。
因为这样的眼神,我突然很想再惩罚姊姊一下。
「姊姊,不好意思了。」
我吻住她的脖颈。
Ⅺ
我脑海中没有姊姊会继续接受这种无理要求的天真想像。
她会认为我得寸进尺,还是觉得很恶心呢?
在姊姊达到生气的临界点之前,我将吻未吻,停下了动作。
「闹着玩的啦。」
我露出装傻的笑容。
「就说不可以留印在脖子上了。」
姊姊用毫不客气的语气批评我,就好像现在自己一览无遗的胸口上的吻痕不存在一样。明明刚刚还是那副狼狈样。就是趁现在——我再次乘其不意,成功在惊慌失措的姊姊脖子上一顿狂吸。
即使弄到姊姊生气也无所谓,姊姊就是这么有捉弄的价值。
然后不出意料被赶出了试衣间。
姊姊在试衣间待了好长时间,似乎把所有衣服都试完了才打开试衣间的门。她只打开一条缝隙,指着不远处的当季服装区说:「帮我拿那件白色的立领衬衫过来…」
「那是秋装诶,很热的。」
「我知道是秋装啊!脖子上都是印子,妳让我现在怎么出去?」
姊姊的哀号声几乎都要带上哭腔了。好像玩过头了的愧疚感促使我乖乖把衬衫转交给姊姊。姊姊试了一下,又把衬衫递出来:
「帮我拿这件去结账…」
「今天要穿这件出去吗?其实立领也遮不完的喔。」
姊姊似乎打算换下露肩装了。于是我好心提醒她。
「要妳讲。」
姊姊啪地一声关上门。
生闷气的姊姊好可爱。
面对这样的我,妳毫无办法对吧。
○
我们随便找了一家餐厅吃完饭。从开放冷气的餐厅走出来,才发现外面真的很热。
行道树上的蝉鸣叫不止,明明都已经九月了,只能说明现在的气温还适合蝉生存吧。
走着走着,就感觉额头上比之前渗出了更多的汗水,挽起袖子也无济于事。但是我又不能将身上的立领衬衫换掉,否则脖颈上散落的吻痕就会更加醒目。
回去也不知道怎么和父母解释好。
造成此般现状的罪魁祸首,妹妹还像无事发生一般在我身边待着。
做完坏事之后,她甚至要求我帮她补因为亲吻而糊掉的口红。能不能把她扔掉?我真的不想要这个妹妹了。
虽然还是帮她补好了,但是我在吻痕消失之前都不打算原谅她。
「接下来,我想去劳工公园。」妹妹指着捷运线路图上离我们不远的站点说。
「劳工公园…去那里做什么?」
「周末的话,假日花市开放喔。而且公园会凉快一点。」妹妹从包里拿出袖珍面纸替我揩汗,「因为姊姊现在很热不是吗?」
「…」
「种花也好,养小鱼也好,我们的房间可以稍微装饰一下。」
「…」
我没有搭理她,只是默默拿出悠游卡刷进剪票口。
看来还是蛮正常的地方,而且午后去公园避暑也无可指摘…不对,感觉这么想就又会掉入妹妹的陷阱。只要放松警惕,随时都有可能被推进试衣间。真是有种草木皆兵的无助感。
微微摇晃的车厢里,妹妹对我说:
「生气了?」
「没有。」
其实现在就想把妳扔掉。
「那就是原谅我了?」
「没打算原谅妳。」
「那就还在生气嘛。」
我深吸一口气,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妹妹却拿出手机,对准我的脸。我马上捂住镜头。
「干嘛?」
「想让姊姊看看自己现在苦大仇深的样子。」
手机背后,妹妹吐着舌头露出俏皮的表情。她那双明亮的眼睛仿佛是两颗新生的星星,闪烁着青春与活力的光芒。
在旁人眼里,我们这对姊妹这样的互动算什么呢?
果然还是不像恋人吧。
难道只有跳出一般姊妹的界限,来到常理所不允许的领域才像恋人吗?
身上的淤痕摩擦着衣料,还在隐隐作痛。
「但凡妳安分一点,我都会乐意好好做妳的恋人。搂抱也没问题,一起睡觉也没问题,出来约会也没问题,」以旁人不会听到的音量,我这样回答道,「就像我说过的,妳何苦做到这种地步?」
「真无聊。」妹妹听罢,顿时显露出无趣的表情,转头看向车窗上映出自己的脸,「即使做到这种程度,妳还要讲这种话吗?」
车窗外,只有黑黝黝的水泥隧道,似乎列车永远只会在黑暗中行驶。但我知道这是自己的错觉。
列车早已驶过通明敞亮的高架路段了。
因而即使到了终点站,我们仍会处在地下的黑暗之中。
「我其实有喜欢的女生了。」
这句话难道也是我的错觉吗?
Ⅻ
正欲说话,我的声音被重复着「狮甲」的报站广播所覆盖。于是我们起身下车,踏上月台。
「姊姊看起来没有很惊讶呢。」
「嗯,早就在想妳是不是有喜欢的男生,然后来找我做恋人预演。现在妳说喜欢的是女生,我的猜测反而更合理了。」
其实妳还可能是顺带促进我们的姊妹关系。但我没有说出口。
我们彼此都明白,我们能生活在一起的时间只剩一年了。
我绝对不会留在本地上大学。
我记不得上一次像这样和妹妹出来玩是什么时候了。大概也是一年前?一年又一年,总觉得不稍加留意,妹妹就会像炎热的夏天在恍惚间消逝。这样一来,等到明年的夏天过去,留给我的就只有后悔了。
难得还有和妹妹同窗的时光,难得还有和妹妹亲近的机会。
应该要去做些什么,但目前的进攻权并不在我手上。虽然我明白仅仅用「恋人预演」这样的藉口无法读懂妹妹的越界行为,但我认为她不会无的放矢,这也是我没有太过生气的理由。
妹妹有想向我认真传达的事情。也许是很重要的事情,但是被层层顾虑的荆棘所包裹。一旦说出口,就会反过来将我们两个都刺伤,所以才只能通过行动默示。
总感觉想得太复杂了…?
话说,不知道妹妹喜欢的女生是个怎样的人啊。
很想认识一下。
当然,我并没有羡慕的意思。
○
妹妹的背影穿行在花丛之中。
她的黑发披肩而下,裙子在微风中轻轻飘动,仿佛亦能散发花香。
花市里的花琳琅满目。我对花了解不多,能认出的只有海棠,万寿菊,美人蕉这些常见的品种。本来也是被妹妹带过来的,但从妹妹认真寻找的神态上看,她似乎真的很想在家里种花。在兜兜转转好久后,她终于在某个摊位上发现了目标。
「姊姊,这个好看。」
妹妹蹲下身,目光注视着架子上摆放着的几盆白色的重瓣花朵。被衬于绿叶上的花朵饱满而精致,犹如雪花般纯洁无瑕,每一片花瓣都厚实而立体,彷彿是由柔软的丝绸缀成的。
这样的花,似乎摆在房间里会很不错。
「看起来不错欸。妳喜欢这个吗?」
「喜欢。」
「这是洋桔梗。」
坐在小椅子上的中年男人循声而来,向我们搭话。
「好养吗?」
「本来在高雄不太好养的,洋桔梗需要更凉快一点的环境,高温就容易簇生…不过现在都是用耐热的改良种了。」老板说,「洋桔梗都是两年生,这些快寿终正寝了。如果要买的话,我还有更适合妳们种的版本。今天没有摆出来,但可以让女儿给妳们送过来。」
「那就麻烦您了。」
「诶,这样多不好意思…」
因为要送过来感觉有些麻烦,所以我还打算考虑一下。妹妹却答应得意外干脆。
「本来摆摊也是爱好而已。」老板摆摆手,「我女儿也和妳们差不多大,可是周末就完全宅在家,让她跑跑腿也不错。我给她打个电话喔。」
「您女儿也读高中吗?」
「刚刚升上高二。话说,养洋桔梗也是有技巧的喔。」
该说花市的老板都很健谈还是啰嗦呢,总之各种各样的车轱辘话没完没了的冒出来。等待的时间里,感觉自己要被无意义的大海所吞没。但是幸而我们没有等很久。
「阿爸,能不能总是让我跑腿?」
一个打扮整齐俐落的短发女生骑着脚踏车朝这边过来。仅仅和她相视一眼,她就踩住煞车,愣在原地。
「学姊…?」
我再次确认了眼前的女生。
虽然有叫我学姊,但却并不是我的直属学妹。再说自己也是高三生了,学妹根本多到数不清。
「我是话剧社的后辈。虽然您可能不记得我了,但是您之前有帮我化过妆——啊,好久不见!」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女生就已经不管不顾地丢下脚踏车跑到我的身后了。危险——我连忙上去扶住还挂着塑胶花盆的脚踏车。回头看时,发现女生正紧紧抱住我家妹妹。
「没想到这样也能见到妳~在高中过得怎么样?抱歉,本来转学后打算联络妳的,但是当时不知道该怎么联络比较好。本来最近想联络妳,但是想给妳个惊喜——啊啊,那就现在告诉妳好了。我马上就要转学回我们高中了喔。」
「真的吗?!那真是恭喜妳诶小葵~」
「今后我们又能读同一间学校了,好好相处吧~」
被妹妹称为小葵的女生还趴在妹妹身上不肯松开。我上次见到吸这么紧的生物还是从菜市买回来的章鱼。于是我一边像处理章鱼一样用力把女生从妹妹身上拔下来,一边问妹妹:「这位是谁?」
「我国中不是经常跑到话剧社玩吗?这位是比我大一届的学姊。我们玩得很要好,但是自从小葵没有直升,转学到其他高中之后就减少联络了,没想好这样也可以遇上。姊姊也应该记得的呀?」
诶。
是这样喔。原来妹妹到话剧社不是专门来找我的啊。
不过妹妹这么可爱的人,社交能力又不差。结交朋友也是情理之中的吧。
「姊姊不要那么冷淡,也来和小葵打个招呼吧。」
妹妹把学妹推到我的面前。于是我随口说了一些在话剧社没有记得妳很抱歉,今后妹妹也承蒙妳关照了这样的客套话。话说我说承蒙关照是怎样啊?好火大。
学妹也和我打过招呼,接着像是在不经意间挑起话题般说道:
「学姊,妳脖子上的瘀青露出来了。」
XIII
「啊啊,我知道了~就是那个种草…」
我将学妹拉到一旁。
虽然她的老父亲还在场,但是应该知道我们是认识的人了所以没关系。我对妹妹说「我和妳同学聊一聊,等一下我们喔」。
「学姊~这样太强硬了~」
虽然是我拉着她走,但她却高兴地做出欲拒还迎的样子。这副姿态一看就是话剧社的人,超会演。
我一停下脚步就直切主题。
「虽然很感谢妳说的很小声,但首先要说明,脖子上是外伤。」
这种谎正儿八经地编出来,实在太羞耻了。我拉紧了领子。给学姊一点面子好不好?
学妹「哔哔哔」吹起口哨,不留情面地否定我的谎言。
「学姊,这个看起来更像吻痕诶。下次要叫妳男朋友克制一点诶。」
「都说不是吻痕了…再说,我也没有男朋友。」
「这不是什幺值得害羞的事情啦。应该也只有我看到而已。」
「这个还不用害羞?现在女高的贞操观念已经开放成这样?」
她抿嘴一笑。像是早就期待着我的疑问。
「这种事情,我和妳妹妹也做过。」
「大概是学姊毕业之后的事了~不过,我曾经也在她的大腿内侧深一点的地方留过吻痕。」
「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啊。」
我不禁出声吐槽她的话。都什么啊,在当事人姊姊面前说这种事,是想向我宣示主权吗?虽然是临时恋人,但我可没有被寝取られ的奇怪癖好。
「是真的喔。如果学姊不信的话,自己去确认一下不就好了吗?她的那里,有一道小伤疤,是我特意留下的证明。」
○
约会的第二个目的地是花市。
虽然不知道姊姊会怎么想,但是她现在应该已经不想踏进任何狭小的私密空间了。于是花市就成了既符合女生气质又能不浪费这次约会机会的绝佳选择。
为什么说是绝佳选择呢?噔噔噔噔——因为我请到了好朋友小葵来做助攻。只要装作在花市闲逛然后抓住她父亲的摊位不放,再挑选被小葵提前告知没有摆出来的品种,小葵就一定会被父亲请出来,达成这次合理至极的邂逅。
和小葵减少联络了,此乃谎言——即使小葵转学之后,我们也一直积极保有联络。而我的目的,就是趁小葵即将转回我们高中之际,让她把我从姊姊面前「抢走」,使姊姊产生大难临头的危机感。
虽然很难说对那个木头姊姊是否有效果…
总而言之,和买衣服一样,花市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陷阱。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在从商圈到花市的路上,我一直在LINE上向小葵提议「妳可以对姊姊表现得稍微强硬一点喔」「可以提一下吻痕的事,就算让姊姊生气也没关系」。事实证明,浸淫话剧社的小葵演技自然之至。不仅一上来就黏着我,还轻轻松松就让姊姊把她拉走了。
看着两人走到一旁窃窃私语的情形,我一边和小葵父亲对话「既然是朋友就送妳们了吧」「真的吗,承蒙叔叔好意诶」,一边好奇小葵到底对姊姊说了什么。
不过从姊姊走回来时失去高光的表情和小葵对我比OK的样子,她应该做的很成功吧。
「姊姊,叔叔给我们免单了诶。」
离开花市的路上,我笑着向姊姊搭话。但我很快就察觉到姊姊的眼神压根就没看着我,反而一直盯着我的裙子。
裙子怎么了吗?我低头拍了拍自己干净的裙面。
但姊姊的目光似乎还是阴魂不散地飘向我的下身。完蛋了,这招对姊姊的效果明显过头了!
「姊姊,为什么我总觉得妳很在意我的裙子…」
「啊…嗯…」
随着牧师的祈祷声,姊姊的魂魄飘散到天国安息了,阿门——我有这样的感觉。
明明路上的行人那么多,真希望她露骨的目光也能一起飘散掉啊。
「好想掀开裙子看一看啊…麻烦妳把裙子脱下来好不好?」
「怎么可能啦!即使是恋人也不行!」
性骚扰发言出现了!好可怕!虽然回到家可以随便给妳看但是大街上就绝对不行诶!
感受到危机的我拔高音量,冒着被姊姊咸猪手的风险,一鼓作气逼近到姊姊面前。
「喂,姊姊!」
「嗯…怎么啦?」
「小葵是不是看到妳脖子上的吻痕了?」
「啊…吻痕…」
姊姊一听到「吻痕」精神就回来了,双唇也止不住地颤抖。果然是被小葵揶揄吻痕的事情了吧。于是我像安慰狗狗一样抚着姊姊的肩膀:
「没关系的,小葵她不会在意吻痕这种的事的啦!回去我拿冰块给姊姊敷一下就没问题了!」
姊姊听罢,只是微微垂下眼帘。
「我真的没想到,妳是个这么淫乱的女孩子…」
XIV
啊啊。
淫乱的女孩子。
也就是说我在姊姊眼里,是个每天放学后就去女同学家中云朝雨暮,深夜到蕾丝酒吧依翠偎红的放荡女生…不对啦!这又是哪门子联想!?
归根到底还是意图当众扒我裙子的姊姊最淫乱吧。妳这样会被巡逻的员警带走的喔。
「姊姊,我承认吻痕是做的过火了一点…但是妳也不能说才16岁的妹妹淫乱啊?」
「妳做的事,学妹已经全部告诉我了——」
「什么?」
「证据就在裙子里!」姊姊指向我的裙子,「她是有看到我的吻痕!然后跟我说这种事早就跟妳做过了!她到底在炫耀个什么劲啊!好火大!」
「做过什么…?」
「就是吻痕啊,她说在妳的大腿深处留下了记录!」
「小葵说的话,其实姊姊可以不用信的…」
小葵——妳玩太大了——到底是怎样的朋友会做这种事啊?助攻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如果这样的话,就证明给我看啊。」
「不对不对,我的裸体姊姊早就见过不知道多少遍了吧,有没有痕迹什么的姊姊还不清楚吗?」
「虽然是这样,但妳换衣服的时候我也没有仔细盯着看啊!再说我也不知道大腿深处是有多深…而且肯定不只和一个人做过对吧…呜呜,真是超淫乱的…」
姊姊捂着脸小声啜泣起来,一幅误入歧途的良家少女的样子。
「我还以为,这种事妳和我做做就罢了,毕竟我是妳的姊姊…但结果我只是妳的泄欲工具是吗?」
虽然姊姊这幅样子我很安心,但是也太奇怪了。她是不是对姊姊这个角色有什么误解?
如果我现在回答「是的,姊姊就应该是妹妹的性奴,所以接下来也让我尽情泄欲吧~」姊姊在象征性的反抗之后是不是就会心甘情愿地被我做各种各样的事情?然后我们就可以背着父母私奔,到不会限制血亲相恋的地方结婚——这种奇怪的展开还是算了吧,话说哪个国家都不会给亲姊妹结婚的。
但毕竟姊姊现在这样,也是我一手造成的。
「我明白了…如果姊姊不相信的话,那就亲自来看吧。看我的…裙底。」
我做好觉悟,义正辞严地想姊姊宣告我的贞洁。不过其实超级羞耻。我都做到这种程度了,妳宁愿信一个记不起来的学妹也不愿意信自己的亲妹妹吗?不可以就此收手吗?但是姊姊却锲而不舍地追了上来。
「现在?」
「现在周围都是人所以不行,要是想看的话,就去那里吧。」
我指向原本是最后一个目的地的地方,远处那个巨大的地标建筑——高耸入云的梦时代摩天轮。
○
锅里的蚵仔煎滋滋作响。已经拌好蔬菜的蚵仔被老板加入勾芡之后,香味就更加令人垂涎欲滴。妹妹接过递过来的蚵仔煎,淋上酱料。
「这份姊姊要不要先吃?」
「不用了…我等下一份。」
说起来,逛夜市果然就是要吃蚵仔煎啊。尽管夕阳的余晖还映照在城市里,但无论摊贩还是游客都已经三三两两聚集起来。
「我们不应该马上去摩天轮吗?不要在这里逛夜市了啦。」
「姊姊,现在这个点人很多喔。」妹妹轻撩起秀发,笑着摇摇头,「我们现在逛逛夜市也不错啊。我们还是恋人,不是吗?」
哇喔…被妹妹轻而易举地糊弄过去了。不过冷静下来之后想想,终究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呢。在此之前还是先填饱肚子好了。
而且,我还有当下必须要做的事。
我看着眼前的妹妹,用免洗筷夹起一只蚵仔,伸到她面前。
「啊——」
「姊姊这是要喂我吗?」
「嗯…我也要全力以赴了。」
「谢谢。」
妹妹嘴上说着谢谢,毫不客气把我伸过去的蚵仔吃掉,让我一点反应的机会都没有。明明是恋人喂食,还指望可以看到心跳不已的害臊表情,结果一下子就结束了?诶?
「其实这算进攻吧?」妹妹将纤指搭在嘴唇上,浅浅付之一笑,「但是我说过不会给姊姊机会的。不如让我来喂姊姊吃吧?」
妹妹拿出比被喂时可爱一万倍的姿态,将蚵仔夹到我的嘴边。
反倒让我有些脸红了。这样的妹妹根本就无懈可击啊…但是,我明明记得她第一天还不是这样的。现在的感觉则像胜券在握而无往不利。她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心境变化?
而我除了知道她是我的妹妹以外什么都不知道。结果,上午我就知道她是les了,中午她就告诉我有喜欢的女生了,下午就突然跳出一个学妹说妳的妹妹我就笑纳了。明天呢?
明天妹妹就去女同学家中云朝雨暮,深夜到蕾丝酒吧依翠偎红,而我变成她的泄欲工具…呜呜呜,不要变成这样淫乱的未来啊…
在一切还未锚定之时,我要亲手捍卫妹妹的贞洁和姊姊的名号。
我踏出了两年来,不,或许是第一次去了解妹妹的第一步。
我咬过蚵仔,将手放在胸前,用认真的表情说:
「接下来的小吃,就都由我埋单。但是,每吃一个小吃,都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XV
「其实不用这么做也可以?毕竟恋—人—就是要好好沟通的嘛。所以女—友—的问题我都会好好回答的喔。」
妹妹在没必要的用词上刻意拉长了语调。我才发觉自己一不小心就陷入到妹妹的做法,被其所同化了。但是,我确实从暧昧不清的现状中感受到了危机感,以至于让我下意识就觉得区区金钱的代价是必要的…
虽然最后还是好好给妹妹上供了。抱着剉冰的妹妹看向我。
「那么,姊姊有什么问题呢?」
「嗯…」
虽然想要问的问题很多,但妹妹能吃掉的小吃毕竟有限,所以我在好好思索那些最为重要的问题。
「妳现在是不是正在追求我们高中的学姊?」
结果,我提的第一个问题就变成了这个。
虽然只有一句话,但是却相当于一举问了三个问题:妳是不是正在追女生?这个女生是不是我们高中的?妳喜欢的是不是比较大的女生?我都要被自己的智慧感动哭了。
「限定条件也加得太复杂了…不过确实是喔。」
我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学校里相貌正点的女生名单。咦…不得不说好像还蛮多的。霎时,我才想起另一个搁置的问题。
「那就是说,不是刚刚那个学妹?」
「怎么可能啦,我都说过我们很少联络了。啊,吃醋了?」
「没有…只是觉得她莫名其妙的。如果是毫无根据说这种话,不怕被我揍吗?」
为什么会吃醋?姊姊只是为了保护妹妹而已。
为了虚张声势,我没有意义地挥舞了一下威慑力完全为零的拳头。
「其实她是喜欢我啦。还有,刚刚那个也算一个问题喔。」
「诶,好狡猾!」
结果在妹妹的指引下又买下了白糖粿。
妹妹的声音很平稳,以至于人群喧闹,我亦得以听清她的吐字。平稳的话语就像在夜晚海边冲刷着双脚的海浪余波般轻轻拍打上来,在我心里荡起涟漪。
妹妹被女生所喜欢着,也有喜欢的女生。作为高中生可谓是非常微妙的情况,但我不觉得妹妹会骗我。
如果波浪的背后是大海,是那层层叠叠,阴翳晦暗的水的结合——那我该如何得以窥探海的全貌呢?
「我在想,妳喜欢的人也许会和我很像。」
「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妳没有必要非得找我扮演恋人的嘛。如果既是学姊,性格又是和我相仿的人就解释得通了。」
「姊姊也太爱理性分析了。但偏偏感情是无法诉诸理性的哟。」
无法诉诸理性嘛…
我倒是希望自己能变得更加感性一点。但我们家感性的部分都被妹妹占据了,只给我留下理性的部分。毕竟姊姊必须要给妹妹做好榜样,这也许是大多数姊姊都法逃脱的宿命。若要论自己喜不喜欢,因为妹妹实在很可爱所以心甘情愿。一旦时日渐长,我也就逐渐沉溺于当姊姊的成就感了。然后,妹妹就会理所当然地离我而去,虽然我们也许会相拥而泣,但我最后一定会给予祝福,这也是理性的姊姊必须要经历的。
「也许姊姊有一天也会喜欢上和妹妹差不多的人吧。」
「那算什么啦,妹妹代餐?那和喜欢上妹妹没差吧。太无理取闹了。」
「诶——只要妹妹也没意见的话,明明喜欢上妹妹也没问题吧?」
我不知道她的话中究竟包含着什么感情。
「且不说伦理上的问题,以长姊的身份束缚掉即将展翅的妹妹的人生,也是很自私的事情。」
「可是,现在在我身边的就是我的恋人啊。」
妹妹的笑容,比任何点心都要甜美。她再次向我伸出手。
因为之前拿着剉冰,妹妹的手冰冰凉凉的。摸上去一定很舒服吧。
牵上去,然后十指相扣。那是她所希望的。
我所希望的是什么?
如果能藉助到感性的力量就好了。
每前进一步就会被海水逐渐淹没,犹如被海浪下隐藏的贝壳所划伤,心隐隐作痛。
恋人。
「恋人什么的…我不明白。我其实,应该首先是妳的姊姊才对吧。」
「当然,也是我的姊姊呀。」
「不对。妳根本,就没打算把我当作姊姊。」
我应该从第一天就意识到自己不了解妹妹了。「为什么?」这样的问题也问了自己无数遍了。那么。
「虽然妳口口声声叫着我姊姊。但是,这些天发生的事,我都不觉得我是姊姊。至于妳说恋人?」
我扯开领子,将吻痕暴露出来。
「这不就是妳所说的恋人的印记吗?但是,妳不是说有喜欢的人了吗?这样的恋人关系迟早会结束的。妳就是这样对着这段虚假的关系一直做着这种不明所以的事,然后无法成为恋人,也无法再成为姊妹——姐妹间会做这样的事吗?还是说,妳对姊姊真的只是玩玩而已,所以我的感受妳也根本不在乎?即使让姊姊讨厌妳也没关系?」
妹妹的笑容僵在脸上,一幅打算开口辩解的样子。
「我…」
「够了。」
那么,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愿意付诸行动,踏出了解的一步呢?
因为我本能地抗拒去了解。我隐隐约约预料到,那绝不是现在的我乐意去接受的未来。
即使妹妹允诺我,恋人的问题都会好好回答的,那也只是属于恋人的回答而已。我希望的是恋人的回答吗?
妳是想要把我们引导到我所未知的领域上去吧,故而原本连结着我们的血缘成为了累赘,于是把它斩断就好了。明明妳不用说我也知道的,正因为妳是我的妹妹。
然而,我偏偏想要守护就是这段血缘关系。
我本来妄想可以通过一周恋人弥补我们的姊妹关系。但正因恋人契约,我们的姊妹关系反而已经摇摇欲坠了。
「抱歉。恋人游戏就到此为止吧。」
最亲密也是最陌生的人。如今,我就连踏出的第一步也要收回去了。到头来,我还是没有冷静下来。
只是因为我是自私的姊姊而已。但是,妳也是个自私的妹妹吧。
我丢下妹妹,加快脚步向前走去。不经意间,眼泪再次掉落下来。我发现自己已经不管不顾地奔跑起来,如同列车行驶在黑暗之中。
XVI
「哈…哈…」
闷头在街道中漫无目的地奔跑。不知道跑了多久,我停下了脚步。
别说是妹妹,就连游人都不见踪影了。只有带着小孩归宅的妇人从我身旁穿过,我似乎来到了一片住宅区域。我解锁手机,在Google地图上寻求定位。
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孩子气…只是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妹妹。有了可以分开的机会,想必她此刻也应该在好好反省吧。
夜色渐深,飘荡的云层泛映着深蓝色的霓虹光雾,遮掩了月亮的光辉。远处,变换着温馨色彩的梦时代摩天轮似乎在缓缓转动。我记得妹妹接下来打算带我去的就是那里。
摩天轮什么的…果然是情侣约会的地方吧。妹妹肯定又想在上面动手动脚吧…
我抹干眼泪,垂下眼帘,将视线转回到手机荧幕,地图显示我离摩天轮愈来愈近,如果搭乘邻近的轻轨线也只剩下两站的距离。但我没有前往的打算,而是往相反的方向前进。
顺手在家人设定里关闭了「即时位置分享」功能。为因应意外发生,我们的位置资讯一直是共享的,但不关闭的话也意味着妹妹会轻而易举地找到我。
给妹妹送出了「不用担心我,妳自己也要注意安全,到点就自己坐捷运回去」的简讯后,我才放下手机,即使是擅自跑掉之后也还是放心不下啊…
但是现在,我终于一个人可以静静了。
在陌生又寻常的街衢巷陌,灯影阑珊的前镇运河旁。
让月光柔软自己的内心,细细咀嚼自己和妹妹的事。
认真思考之后,回去就能和妹妹敞开心胸,一同确认下我们关系的定位,从而结束掉这场恋人游戏。
本来是这么想的。
「学姊,走路要看路啊…妳要撞上我的九重葛了喔。」
在被突然冒出来的女声提醒之后,我才注意到即将闯进摆放着盆栽的院子。要是再走进一些就要直接撞上去了。」
「啊,真的不好意思——呃…突然不想道歉了。」
「不要道歉到一半就突然反悔啦?!」
这声学姊叫的过于熟悉,以至于我不用确认就知道出声提醒的女生是谁…站在一旁戴着劳保手套的短发女生,正用气鼓鼓的表情看着我。她就是下午遇到的小葵学妹吧。
在逃跑之后,偏偏撞上了现在最不想上遇到的人。
「我说,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妳啊。」
「为什么…因为这里是我家啊。学姊又不住这边,一个人在这里游荡才是莫名其妙吧。」
学妹指向身后的住宅楼。仔细想想,这里离劳工公园并不算远,所以还真是合情合理无可指摘…话说每次提到无可指摘都不会有好事发生,我都讨厌起自己的理性了。
我现在的表情应该算冷面寒铁,不愿近人。但学妹看起来却并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妹妹呢?」
「我们吵架了。」
虽然不想让学妹看到自己的狼狈样,但事实毕竟是事实。而且我也想确认关于吻痕的事情。
「喔~该不会是因为我说了那个吧?歹势歹势。」
「要是真抱歉就不要说这种话啦。而且我妹妹刚刚也没承认妳的话喔。」
「学姊,我记得我是要妳亲眼去确认吧?」
「虽然我是打算亲眼确认的…但妳又是什么意思?」
本来误会解除我就打算原谅学妹的。明明当事人都已经否定了,但她看起来并不慌乱,反而驳回了我的话,转头继续维护院子里的盆栽。我只好跟着她走进院子,看着她躬下身做工。直到修剪完某盆绿植的枝桠,她才继续开口道:
「本来是想让妳妹妹告诉妳的。不过,既然妳们还在吵架,那我就由我为学姊揭晓谜底好了。」
我屏气敛息,静候回答。
有或者没有,答案无非只有两种而已。
但是,学妹却出人意料地给出了第三种回答。就如同置身事外一般,她以陈述事实的语气说明着。
「她确实有那样的伤疤。但是,那是妳留下的。」
我感到脑袋一阵眩晕。犹如从一个湍流被冲入另一个漩涡。
「虽然我是独生女所以不知道…但是姊妹嘛,小时候不就会做各种各样的事吗?人大腿内侧的肌肤是很娇嫩的,所以就是那个时候咬破留下的疤痕吧。」
小时候,和妹妹做过的检查身体的游戏。
无论睡觉还是洗澡,都把身体放心地交给彼此。因为对于小孩子来说,那本来就不是抱有丝毫情欲的行为。遥远的某个旧日午后,我在舔舐妹妹的大腿的时候,不留神把她的皮肤咬破了。
尽管我没有印象,但并不意味着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学妹告诉我的就是这样寻常的事实。
「为什么妳会知道这个…妳究竟是谁…?」
「嗯~我究竟是谁呢?大概是妳妹妹的好朋友吧~」学妹看到我的表情,终于是抿嘴一笑,「抱歉,让妳担心了。但是学姊捉弄起来真的很有趣。」
夜风清爽。
我靠在身旁的石墩上,长吁一口气。
眼前的女生,从一开始就不对我抱持恶意。虽然我今晚的心路历程是坎坷了些,但是最后卸下重担的轻快感,以及得知妹妹清白的安心感,却仍让我心旷神怡。感觉就要轻飘飘飞到天上了。
并不是不打算去亲眼验证,但我目前愿意相信她,还有我认知里的那个一直安分守己,温顺乖巧的妹妹。
「妳真不愧是话剧社的人啊。为什么我不记得妳呢?」
「可能是因为学姊当时的精力都集中在化妆和妹妹身上吧。话剧社最大活动无非就是每年一次的跨年展演了。两年前的那一场本来是我的主演。但是那天,学姊给所有人化完妆就跑了诶。」
「啊…抱歉。那天被约去看跨年烟火了。」
我坦率地感到抱歉。本来作为话剧社学姊的我应该看完大家努力的成果的。结果那天…大概是被妹妹拉去看跨年烟火了吧,毕竟也只有妹妹才能让我翘掉展演。不过高雄的跨年烟火秀的确精妙绝伦,我真的很推荐大家都去看一次。
「没事啦。我只是觉得,学姊还真是宠妹妹呢。我也想要这样的姊姊——」
学妹笑容满面地竖起大拇指。
「学姊要不要试着,和我交往呢?」
XVII
姊姊的定位资讯消失在一片住宅区域。
虽然我们家距离这边很远,但是我恰好对这片区域十分熟稔。原因无他,正因为小葵的家也在这里,就连今天在这边的约会路线也是由小葵制定好的。
在讯号消失之后,我第一时间便想到联络她。如果是小葵的话,应该就有能力找到姊姊并拦截住她吧。而且自不待言,小葵必然会拿出百分百的干劲来帮我做这件事。
因为她有着必须帮助我的理由,为了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我们之间便是这样的契约关系。
想到这里,我不禁加快了脚步,往小葵家的方向跑去。
追上姊姊后要说什么也不知道,但此时没有思考的余裕。若是再晚一点,姊姊她说不定真的会离我而去。
○
「我从进入话剧社的尹始就注视到学姊了。那时的学姊,只是娴雅地坐在台下,要么为同学们化妆,要么就是与老师讨论话剧社的行政事宜。台上的演员光鲜亮丽,但处理庶务有条不紊的学姊才是最应该赢得掌声的那个人。我想,我一直心仪和仰慕的,便是那样的学姊。」
学妹她,以故作轻松的语气说完了。
我是被表白了吗?
尽管学妹像老友交心一般侃侃而谈,字里行间的沉重感,却拖行着她的心绪缓缓压向我,使刚刚还在天上飞着的我又缓缓坠落下来。
我最不擅长的便是应付这种情景,明明我一直都过着平平无奇的生活,循规蹈矩地完成分内之事,却总有试图将我剥离这样一成不变的因素出现,使我手忙脚乱。世事真的很难称心如意。我不由想起妹妹,被我伤害到的妹妹现在有好好回家吗?
「我不明白,如果妳喜欢我的话,何必等到现在才说?那届话剧社早已各奔东西了。」我斟酌辞藻,最终还是决定说出来,「何况,我现在根本就不记得妳。」
果然,这样才是正确的回覆。也许眼前的学妹曾经和我有所来往,还是妹妹的挚友,但是一切都已经随风而去了,就如同小时候玩弄着原子笔的弹簧,结果一不小心弹飞就再也找不到一样。然而,学妹却缓缓摇头。
「学姊。妳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被毫无印象的学妹这样说,还真是…」
我的语言卡壳了。
因为被学妹戳中内心的痛处。
我什么都不知道。不,也许是知道的。但真相即将揭晓之时,我又怯于面对现实,所以我从妹妹身旁跑开了。现在,就连萍水相逢的学妹也要这么说?
然而,就连腿上的伤疤这种事也正是这样的学妹告诉我的,她拥有批评我的资格。我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粗糙又难掩焦虑。
「起码,先叫我小葵吧。」学妹保持着令人玩味的笑容。「妹妹不打算告诉妳的,以后就仍由我告诉妳好了。而且,她现在要过来了喔。」
背后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在安静的住宅区显得尤为响亮。在我即将下意识转身的瞬间,耳畔传来小葵的最后一句提醒:
「不要忘了第一个向妳表白的是我。」
我回过身。
不远处,妹妹正以跌跌撞撞的步伐向我迎面跑来,夜幕下的身体轮廓也逐渐变得清晰。我有种苦涩的情感渗进胸口深处的感觉。
我该以怎样的表情面对妹妹呢?
妹妹停在我的眼前。
「姊姊…」
「在妳没搞清楚我的定位时,还是不要叫我姊姊了。」
话脱口而出的瞬间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的回答会那么冷漠无情。明明自己没有妹妹是不行的,她至少已经是我的生活意义的一部分,而我也是如此珍爱着她,更何况最近的生活还整天绕着妹妹兜圈子。她现在肯追过来,也多多少少抱持着这样的想法吧。对我而言,任何恶化我们姊妹关系的言行都是不该出现的。
然而,妹妹像是没听到我的话一样,牢牢拽住我的手。
「姊姊,从现在开始跑吧。」
「哈…?」
我没反应过来。
「因为,再晚点就赶不上摩天轮了啊!无论如何也要先让姊姊看我的裙底!」
遥远的灯火通明处,温馨幸福的摩天轮还在转动。不由分说地,我被妹妹拖拽着跑了起来。
「还有,谢谢妳小葵!」
「妳们姊妹要加油喔~」
我看到愈来愈远的小葵朝这边挥手。
○
我们在高耸入云的摩天轮前排队。原本跑得气喘吁吁,但是排队之后又变得默不作声的妹妹向我搭话。
「小葵她,向妳说了什么吗?」
「嗯。」
「喔…这样啊。」
我们之间再度陷入沉默。我不知道她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我感觉现在也不是值得反问她的时机。现在的我们,话语之间缺少着沟通所需的默契。我的心根本就是被一大堆心烦意燥的事物所填满了,因此也很难说我的质问会不会刺伤对方。
「马上就到我们了呢。」
「好…。」
结果到头来还是被妹妹牵着走吗。
在走进摩天轮乘厢的时候,我不禁如此想着。
我早就想到,妹妹她是有想向我认真传达的事情吧。也许是很重要的事情,但是被层层顾虑的荆棘所包裹。一旦说出口,就会将我们两个都刺伤,所以才只能通过难以理解的行动默示。我们姐妹俩此刻还真是面临着同样的困境呢。
但是,我起码已经知道腿上吻痕的事了。所以,也让我用难以理解的行动抱怨一下吧,绝对不能再让妳牵着跑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妳先挑起来的呢。
摩天轮的厢门缓缓关闭。
妹妹注视着我,双手捏着裙摆,似乎已经做好掀开的准备了。
我的手出其不意地摸向她的胸部。
XVIII
不出所料地,妹妹的身体颤抖了。
随着我手抚摸的动作而颤抖。仅在稍加确认之后,我停住手。
「我明白了。」
这就是妳所谓进攻权的秘密吧。身为擅自动手动脚的人,竟然比我还要害羞。妳到底有这多大的决心啊?但可惜,妳并不是为了姊姊,只是为了恋人而做到如此地步罢了。
「姊姊,我应该不允许妳动裙底以外的其他地方的。」
「啊,对呢。毕竟是违反进攻权的呢。」
「不对啦!不应该只是看而已吗?所以我来掀就好了。」
妹妹抓住了我伸向裙摆的手。但我没有理会,只是用蛮力解决掉妹妹的抵抗,另一只手则从另一个角度掀开了连衣裙。接着,我又想起妹妹的话,顺口重复了出来。
「真无聊…即使做到这种程度,妳还要讲这种话吗?」
这是妹妹在给我留下吻痕之后,在黑黝黝的捷运里对我说的话。那时的我,还不能理解妹妹的意思。但是,此刻我一定有着比妹妹还要坚定的决心。
即使是妹妹妳,也无法抹杀掉我们的姊妹关系。
我的面部肌肉并没有抽动的感觉,因此我猜到我此刻的表情应该比之前好不了多少。于是我奋力挤出笑容:
「这不就是妳所期望的吗。」
告别妹妹惊愕的神情。我弯下身子,将身体探入妹妹的裙底。
闭上眼睛。从膝盖处起步,用舌头仔细探索着妹妹的大腿。
就像小时候做的一样。
尽管因为活动一天,妹妹细腻的肌肤尝起来有一股汗咸味和身体乳香交织的微妙味道,我也没有太过在意,要在意的反而是防止妹妹因害怕而夹紧的双腿使我难以活动,但是即使腿内侧的肉挤压上来,也是柔软的如布丁般的触感,几乎想让人永远沉醉于此。搁着裙子的布料,妹妹慌乱的双手手足无措地对我乱摸一通。我想,妹妹也会以这样可爱的样子踡缩着夹紧双腿,使我也要心软下来,真不愧是我的妹妹。
「姊姊——!!摩天轮是全透明的啊!!!会被看到的啦!」
「那也不蛮好的吗。」
舔舐过久的舌头变得干燥,反之妹妹的腿已经留下由我口水所滑过的痕迹。我湿润舌头,重整旗鼓。但即使继续下去,妹妹的肌肤也像儿时般光滑地无可挑剔,直到我到达某个仿佛被微小疙瘩突起所覆盖的肌肤区域。
「姊姊,那里是…」
「我知道的。」
姊妹之间,只得到此,不得越过。
再往前的地方,过去曾经属于姊姊,但现在只应该属于妹妹未来的恋人。
「不是…我是说姊姊继续做下去也可以…」
「我不会继续做下去的。姊姊才不会做那种事。」
只不过…只是小心翼翼地试探一下的话。
手指在黑暗中摸索着撑开棉料的边缘,在黑色的森林中潜入泉眼浅处,直到其被甘冽的泉水所沾湿后取出。从裙摆里撤出身,我重新坐回妹妹对面,向她展示着手上的近乎透明的液体。
「不过,妳也会变成这样吗?」
我将手平举到面前,透过中指和拇指的指缝的拉丝间扬头看向妹妹。然后拢起指尖,放入口中。妹妹的味道,仅仅是淡淡的咸味。那咸味并不强烈,却又恰到好处。一缕微风抚过内心的湖泊,轻轻在味蕾上跳跃。并非一时的饱足,而是如同绵延的思绪,在舌间荡漾开来。
说不定我其实是个变态呢。
「小时候,好像不会有这种味道呢。」
「姊姊…妳变了。」
「如果妳还认我是妳姊姊的话。」我将舔干净的手指在脸上抹净,「说起来,我好像没有发现任何伤疤之类的东西呢。」
「那是因为姊姊是摸黑舔的吧。说不定只留下了一个小胎记一样的印子,如果看的话说不定能看到。」
「不对。根本就不存在那样的东西。」
小葵是骗我的。就算妹妹和她再要好,也不可能和她透露到涉及到我这种隐私的事情。而就算从我的角度分析,我也绝对不可能那么粗暴地对待妹妹。我像小时候一样舔舐着妹妹的大腿,就是为了找回以前那般轻柔的感觉。我早该醒悟到,我根本不会在妹妹的身体上留下任何痕迹。因为那始终是我最珍重的妹妹的身体。
所以,已经不需要在看了,我用眼神告诉妹妹。
妹妹的眉头轻轻蹙起。
「妳猜对了,这也是我所想要证明的。所以呢。姊姊和我一样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无法回头了。姊姊想要传达什么呢。」
我想要传达什么呢。我暗自询问自己。
只是还需要时间组织语言。
摩天轮缓缓抬升着高度,越过市区密密麻麻的建筑,远处高雄港的红白色起降机规律地闪着红灯。奔腾入海的凤山溪,像镶嵌在都市之中的一条流动明珠。灯光映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彷彿星辰倾泻而下。桥梁上点缀着彩灯,在夜幕下展现出瑰丽的色彩,将整个城市装点得如同仙境般美丽。在摩天轮迷离的黄色光雾中,妹妹摆出「看姊姊这样还是我先说吧」的无奈表情,有些释然地笑了。
「这一趟摩天轮的时间是15分钟,大概再过两分钟就要升到顶点了吧。姊姊,妳知道这个摩天轮,高雄之眼的传说吗?」
我摇摇头。
「传说,只要在越过顶点的那一刻接吻,两个人就会永远在一起。真是的,感觉只是商家的行銷噱头而已吧?」妹妹解释到这里时,停顿了一下。
「但是,我原本真的打算这么做的。姊姊,我喜欢妳。」
XIX
「小葵她,和姊姊表白了吧。」
我自顾自地向姊姊诉说着这份感情。姊姊会作何感想?惊讶,蔑视,亦或是早已心知肚明?但是从姊姊拒绝我的行动,再对我旗帜鲜明地强加以自己的行动之后,我就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我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起码接下来在摩天轮里仅剩的几分钟,姊姊只会坐在我的面前,我们短兵相接,而勇者得胜。
「我知道她喜欢姊姊。但我也喜欢姊姊,而且是恋人的那种喜欢,我喜欢妳的程度比她高一万倍。姊姊已经受不了我了吧?这些天总是强硬对妳做些H的事情,对不起,我很抱歉,但是,我也忍受不了。当姐姐钻到我的裙底时我就已经忍受不了了,满脑子都是和姊姊缠绵在一起,当姊姊的手指伸进来的时候脑袋兴奋到空白,身体想要得不行。我其实在想…就像刚刚那样做下去不就好了吗?姊姊也想做吧?即使摩天轮是透明的也好,被下面的人看到也好,把我弄得一塌糊涂不就行了吗?姊姊也是这么想做的吧?遵循欲望才是最重要的吧?姊姊用嘴巴让我舒服,我也可以让姊姊舒服,生米煮成熟饭,剩下乱七八糟的事情以后再谈,这样不就可以了吗?但是姊姊却说不会这么做的,姊姊总是被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桎梏住,这样我们都不会幸福的。明明我就那么喜欢妳,为了姊姊我的一切都可以献给妳,我会天天做好吃的给妳吃,就算被父母逐出家门我也会赚钱养着姊姊。只要姊姊一声令下,现在被姊姊做任何事我都心甘情愿,入刀山火海我也在所不辞。我的感情姊姊难道就一点也感觉不出来吗?以前那个善解人意照顾我的姊姊去哪了呢?不对…姊姊一直都是这样。但是,但是!再迟钝也得有个度吧!谁会对自己的姊姊做这些蠢事呀?我一直是把姊姊当恋人看待的!我就是不想要妳当我的姊姊!好,如果我不说清楚姊姊就蒙在鼓里是吗?云里雾里什么都不知道是吗?那我现在就说明白。我喜欢妳!我~喜~欢~妳!我~~喜~~欢~~~妳~~~~~!哈….哈啊….怎么样?我只是想要名正言顺地同姊姊抱在一起而已。说我任性也好幼稚也好怎样都好,剩下的留给姊姊自己烦恼吧。要是姊姊不喜欢我的话,我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了。姊姊大可找个男人快快活活的,然后我就一个人在床上想着姊姊自慰好了。我会永远记住姊姊今晚的所作所为,一边喊着姊姊一边高潮的。够了,我说完了。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既然是我的姊姊,本来不用说也明白的。」
我说完了。
彻彻底底地说完了。说了一大堆,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也许我的思绪就和言语一样乱糟糟的,因为刚刚被姊姊爱抚完,话语里面性的意味也很重,简直就像个婊子一样。但是这早已不只是难为情的问题了。我向前挪动着身子,企图向面前的姊姊寻求拥抱。姊姊端坐着。
透过姊姊的眸子,我已经可以感受到姊姊汹涌的矛盾情感。一抹淡淡的愁容流转于娟秀的脸上,忧郁的神色漂浮在霓虹的余晖中。光是姊姊这样迟疑踟蹰的神色,就彷彿要将我的心冻结。
我不抱期望地等待着姊姊的回答。也许再也不会回答。当然,如果不是我所期待的回答,那么沉默便是最好的结局。
良久,姊姊犹豫着开口了。
「那个,妳说太久了…摩天轮已经开始下降了喔?」
「欸~~~~~!?」
我连忙起身望向窗外,摩天轮竟然真的已经开始下降了,梦时代广场的灯光也逐渐明朗。喂,我刚刚在做什么傻事啦!我不禁急得跺脚脚。完蛋了…不能和姊姊永远在一起了…
然而就在此瞬,我感受到被一双曼手环住了腰。
「抓住了。」
身后传来姊姊沉稳收敛,又带着一丝戏谑的声音。
那是令我安心的声音。
「以前妳总是这样,莫名其妙跑到危险的地方。然后我就得到处找妳…但是,我现在终于明白了。麻烦妳说这么多,对不起。一直都很难受吧,对不起。」
「咦…」
姊姊抱着我,将我的身子转向她,使我坐在她的腿上。在那晶莹闪烁的眼神中,也反射着一丝温暖的光芒。姊姊的脸庞柔和而宁静,流露出令人怦然心动的,难以言尽的美丽。
「我不能向妳承诺恋人关系。我们都还太小,妳更是只有十六岁。但是,在妳真正确认自己的感情之前,我会继续以姊姊的身份守护着妳。即使没有摩天轮的传说,我们也会永远在一起。」
我们的脸近在咫尺。然后,姊姊吻了上来。
我们的唇紧紧相拥,身间微弱的颤抖,姊姊嘴唇丝绒般柔软的触感,都让我不禁心跳加速。即使这不是恋人之间的吻,而是姊姊的吻,也已经让我心满意足。我也抱住姊姊,至高无上的喜悦和幸福在我心中荡开。在彼此樱唇的紧紧相触中,我再次体认到,自己喜欢姊姊到无可救药的事实。
亦步亦趋之间,姊姊缓缓离开我的身体,在摩天轮即将落地之时,用只有彼此之间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
「谨以此吻为誓。」
XX
一周恋人的第三天结束了。
结局是,我向姊姊表白了。
虽然姊姊并没有正面回应我,而是用「以姊姊的身份守护我」这种冠冕堂皇的言辞回避掉了。虽然听起来差强人意,但就算没有这次表白,姊姊也一定肯定会那么做的。不过,姊姊毕竟主动亲上来了不是吗?我们冰释前嫌,关系也得以在停滞不前的关口恢复前进,就像这座一年四季的景色都一成不变的城市,突然吹来清爽的秋风一般。与姊姊亲吻的实感,如同薄荷糖融化在心底久久回甘。
「话说,姊姊刚刚是不是发过誓了?说只要没有恋人的话,就会以姊姊的身份继续守护之类的。」
放下手中的衣物和盆栽,在玄关脱下凉鞋时,我装作不经意地问道。然后正在低头换鞋的姊姊很含糊地「嗯」了一声。我凑到姊姊跟前,结果姊姊就用一幅很难为情的表情挥挥手甩开我。
「刚刚那个果然还是不算…都怪摩天轮气氛太好了,一不小心就亲上去了,但是后面想想这样果然还是不行的吧?和妹妹接吻什么的…」
「喂?!太过分了吧?亲完就跑什么的,妳是渣女吗?!」
我赶紧拦住穿上拖鞋就想跑路的姊姊。这几天我们姊妹俩总是这样,一言不合就开始做奇妙的举动,但那根本是因为无法好好沟通导致的。现在我可是正经表白了诶?我缠上姊姊的手臂使之无法移动,姊姊一个踉跄,便皱起眉头嘘声道:「小声点啦!会被听到的——」啊啊,态度好差。果然以前的姊姊就是这样应付我的任性的吧。
正当我们纠缠的时候,穿着睡衣的妈妈出现了。乌鸦嘴超厉害的姊姊!
「回来了吗?妳们刚刚在说什么?亲完就跑?」
「我们是在讨论盆栽葡萄的品种啦!」我连忙提起一旁的盆栽,「我们去花市买了植物打算种喔!」
「喔…那怎么感觉姊姊的脖子上黑黑的?」
「是姊姊不小心弄脏的啦!总之我们马上就去洗澡了,妈妈晚安喔!」
我扭头看向姊姊,就看到姊姊惊诧到仿佛瞳孔放大,身体僵直。似乎是姊姊在和我争吵的时候扯开衣领而一直置之不理,结果吻痕仍呈现暴露无遗的状态。幸好家中的灯光昏暗妈妈才没有看清。我连忙把被吓死掉的姊姊推上二楼房间,锁上门,靠在门上用眼神威逼着姊姊。
「总之,现在姊姊要负责到底。」
「明明只是亲了妳一口…?」
「我才不管,出于人道主义,我给姊姊三种选择,」我向姊姊比出三根手指,「第一,明天和我去户政事务所,在我的身分证配偶栏加注妳的名字;第二,现在去和父母宣告我们已经交往了;第三,和我洗澡。」
「这不是根本没得选嘛?!」
到头来,我们还是这样半强迫式的相处方式。
最后一项是因为说到洗澡临时想到的。其实方式并不重要,只是想和姊姊更加亲近一些而已。
姊姊感觉有些傻眼。
「想和我洗澡…如果这样能补偿妳的话,说一声就可以了嘛。」
我当然是想和妳好好说一声啊。如果姊姊不逃跑的话。
而且光是洗澡肯定不够的。
姊姊接着又以蚊子叫的音量低声补充了一句。
「我只是还要时间适应…被妹妹喜欢的感觉。」
○
小时候,我经常和姊姊洗澡。那时,家里的浴室还摆放着儿童浴缸。于是我们两个便泡在一起,在水里玩着各种各样的玩具。在成为高中生之后回想起来,才发现这样果然很有姊妹 的感觉。
我抱着换洗衣物踏进浴室。姊姊已经坐在在里面等我了。我在姊姊面前脱下裙子,丢进洗衣篮。
「还要像以前那样…要我帮妳洗身子吗?」
「不然还想怎样。」
我大大咧咧地抽过椅子坐在头扭向一边的姊姊。
「都看了这么多次了。不要害羞好不好?」
「果然被表白之后,就感觉不像是姊妹洗澡,而是洗鸳鸯浴一样。」
「好啦好啦。」
我将毛巾塞到姊姊手里。姊姊不情不愿地缓慢行动起来。
「妳把身子背过去。」
「什么?」
「这样子面对面,我不适应。」
姊姊说这话的时候,像是有意无意间瞟了我的胸前一眼。
可是,姊姊明明也是这样的状态,夹紧的双腿只露出一簇繁茂的丛林,端正的胸部因为淤红色的吻痕而更显妖娆。
至于我因为连「喊着姊姊高潮」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现在羞耻心反倒消失不见。再说也只是想洗个澡而已,我转过身去。
「现在可以洗了吗?」
「嗯。」
身后传来模棱两可的应答声,紧接着,头上的花洒就如下雨般冲刷着我的身体。
背后感觉到了姊姊胸部的触感,但很快就消失了。
「先从手臂擦起吧。」
我指挥着姊姊。沐浴球在我的手臂上搓起泡沫,我有些舒服地瞇起眼睛。擦完双臂之后,沐浴球又从脖颈擦起,逐渐向下移动。当准备擦到胸口的时候,姊姊的动作停了下来。
「这里可以自己来吧。」
「姊姊小时候不最喜欢擦这里了吗?」
「那时我们都还是平板呢——说到底小时候的事就不能拿来参考的吧。」
总感觉沐浴的水流声中,姊姊的声音显得异常狼狈。别以为我不记得姊姊仗着大我两岁就对我做过的那些事好不好。刚刚在摩天轮上,姊姊分明也是在用嘴唇寻找着所谓小时候的感觉。姊姊不是一直在贯彻着正常的姊妹路线吗?
「不是已经说,要以姊姊的身分守护我了吗。」
我将姊姊拿着沐浴球的手放在自己胸前。若将两者放在一起审视,就觉得姊姊的手果然是为了此刻而生的。
「那就按照我们姊妹的方式来吧。」
像是被凿开了一个缺口般,心中有什么情感泄漏了出来。
XXI
姊姊沉默有顷。少许,沐浴球继续往脖颈下方移动,直至围绕着胸部轮廓缓缓画出轨迹。
犹如身体被擦拭时喉咙干涩而紧绷,浴室里的空气也变得闷闷的,大概是没有开换气扇的缘故。我的脑袋放空,意识亦变得散漫,只是想着这样一直被姊姊擦拭下去就好了。
逐渐的,姊姊就连沐浴球也弃之一边,只是把我的身体拉向她,默默将头倚搭在我的肩膀上,一只手搂定我的小腹,另一只手的纤指则在我胸部摁压拨弄起来。
如果眼角稍稍向侧后方睨视,就可以察觉姊姊的视线。
「很久没有认真看过妳的身体了。」姊姊说,「妳真的,发育得很好呢。」
「谢谢。要靠过来吗? 」
「嗯。」
姊姊在背后抱住了我,但依然还在对我的身体上下其手,拨弄○○像是家常便饭了,甚至还随心所欲地划过我身体各种各样的地方。
我知道,即使对我不抱持恋爱之情,姊姊在肉体上也一定习惯性地渴求着我。于是此时我又可以稍稍感觉到恋人间的因素。
我想,姊姊大抵是累了。
我也累了。经过一整天的勾心斗角之后,我们都变得疲惫不堪。姊姊现在的心情透过肌肤相亲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我们亦通过彼此不断补充着能量。如果能早点像这样好好沟通就好了。
「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理由?」
「嗯,喜欢我的理由…之类的。一般来说,妹妹不太可能喜欢上姊姊的吧。但是我知道妳是认真的。所以起码让我知道理由。」
知道我是认真的吗。
「姊姊,妳不应该问我为什么。而是应该问妳自己为什么。如果身体一直渴求着我的话,为什么姊姊就不能同妹妹交往?像这样叩问自己就好了。」
「妳这样,明明是算回避问题吧。」
我感觉到姊姊不满的语调加重了。我想转过头去亲吻姊姊,却被姊姊拦住不让行动。与之相对,她的双腿不安分地摩擦起来。
「不要看我。求妳了。不然我会困惑。」
「虽然是我叫姊姊和我一起洗澡的,但是姊姊现在可以出去了。谢谢,剩下的由我自己洗就好。」
「不要。」
「什么…?」
「我说不要。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姊姊的抵抗变弱了。于是我索性带着板凳连身体也一起转过去,姊姊随即离开我的身体,像小动物一样低下头脸色潮红,双手遮掩住自己一丝不挂的胸部。
「抱歉,明明在摩天轮上宣称着要保护妳,但是在妳说可以以姊妹的方式相处之后,就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蹂躏妳…我知道这样做不对。我不能把我的欲望强加给妳,即使妳喜欢我。」
姊姊的双腿夹得更厉害了。即使说着忏悔的发言,但眼神还是相当老实地,意犹未尽地盯着我的裸体。呃…怎么说呢,其实我还是蛮佩服姊姊的意志力的。
毋庸置疑,我们的关系其实已经超过很多对恋人了吧。
姊姊依赖着我,我也依赖着姊姊。
但即使是这样,我也想和姊姊成为恋人。
因为我们的亲密只不过是偶然能够成为家人而已。就像两位在列车上恰好邻座而相谈甚欢的乘客一样。原本是直直前进的人生,因为这一刻而奇迹般有所交集。但是恋人的神圣之处就在于,两人以契约形式连结在一起,互相将对方视作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因而将邂逅化作恒久,让偶然化作必然。
我正是期待着那样的关系。我对大多数事物不抱期待,也对日新月异的世界感到迷茫。但是只有姊姊会一直陪伴在我身边。
即使不被认同也好,我只想要和姊姊更加,更加亲密地生活在一起。
这就是我喜欢姊姊的理由。但是这些话说出来果然还是太羞人了。于是我干脆换了个表达的方式。
「姊姊,把腿张开。」
「诶?为什么?」
「因为姊姊根本就是欲求不满而已,我帮姊姊口到○○就好了喔?」
「怎么可能啦?!」
○
话说,即使这样也能守住自己的贞操的姊姊真厉害。明明应该已经禁欲很久了才对。
即使洗到最后也没有向诱惑屈服,堪比圣女贞德般悲壮的存在。
要是立场调换,变成姊姊的我已经早就拉着妹妹私奔然后过上没羞没躁的生活了喔。
准备睡觉的时候,感觉姊姊上床时也不情不愿的。
「睡觉的时候不可以对我动手动脚。」
「明明今晚都是姊姊在做这种事吧。诶~不过正好——」
我理所当然地想钻进姊姊被窝,然后被姊姊不留情面地推了出去。
「不要靠过来。我也会好好反省自己今天的僭越行为的。」
「噢。噢。其实是因为姊姊会把持不住吧。」
「才不是。真是的,不可以得寸进尺!」
我嘲讽的微笑被姊姊回瞪了,脸颊也被姊姊发泄般乱揉一气。
「不要以为妳姊姊好欺负啊!」
虽然妳这种笨拙的地方我也喜欢就是了。
XXII
学姊毕业典礼结束的第二天。
学校里因为没有国三生而显露出不自然的空旷感。临近暑假,感觉身边的同学连上学都已是应付了事。放学后,在夏日沉闷而又潮湿的海风中,我仍然着手着自己身为话剧社成员在学期末的最后工作。
九月份就即将成为下一届国三生了。
虽然我因为可以直升高中而不用退出社团,但是学姊的身影再也不会存在于社团教室里了。
在锁上社团教室的门前,我再次确认了手上的化妆箱。
昨天的欢送会上,自己斗胆向学姊提出「可不可以把学姊的小化妆箱留给我」。不出意外地,学姊很愉快地答应了。即使到国中生涯的最后,学姊也一直保持着那份令人舒适的温柔。
每次在给学姊化妆的时候,都被其认真细致的气氛所包围,然后是两人间长达数分钟的沉默。腰部附近躁动不安,胸腔闷涩到似乎随时会膨胀破裂开来,内脏则好像在汹涌的大海之中随波逐流。并不是因为厌恶学姊,而恰恰是心被学姊的温婉所折服,所攫夺。
我喜欢着学姊。
「呼…」
确认完毕。
没有落下的东西。
我伸直手和身体,在略微伸了个懒腰之后,朝天台的方向走去。
空荡荡的楼梯间里,只有我的脚步声。
结果到最后,也只剩下我一个人吗。
尽管喜欢着学姊,但最终还是没有向学姊表白。未曾萌芽就已经被掐灭的情感,这对我来说也许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因为遇见她的时候就知道了。
自己对学姊的感情,永远不可能比她更深厚炙热。
天台上,学姊的妹妹正在等着我。
「葵学姊,妳来了呢。」
○
一周恋人的第四天。
半睡半醒间,感觉自己的嘴唇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触碰了一下,使我霎时间清醒过来。强睁双眸,映入眼帘的果然是妹妹。一向赖床的她今天起床居然会比我早。
「早安。」
「早安…。话说,妳刚刚对我做了什么?」
「啊,是这个喔。早餐。」妹妹指了指手上的盘子,里面盛着一块布丁,「想知道稍微碰一下的话~姊姊会不会醒。」
「呃…」
老实说有些不太相信。
果然是亲上来了吧。刚刚。还特意用这么蹩脚的理由,生怕我看不出来吗。
「啊。姊姊看起来不太相信呢。」
「谁会信啊,这种事。不要趁别人睡觉的时候亲上来啊。」
皱起眉头,几乎是下意识地远离妹妹。
如果不是做梦的话,眼前这个妹妹昨晚可是对自己表白(欲行不轨)了喔。
妹妹一手捧布丁,另一手扶着下颚,有些困扰地看着我。我此刻才注意到妹妹身前还围着围裙。
「明明只是想要给姊姊尝尝我做的布丁呢…」
妹妹好像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自己说不清楚的模样,脸庞仿佛被万千愁云所笼罩。
「诶…抱歉…」
明明是早起做甜点给姊姊,却还要遭受误解,感觉自己这个当姊姊的好过分。不行不行,其他人伤心难过的话怎样都好,但是我唯独对妹妹这幅样子心软。
昨晚在摩天轮上也是这样,妹妹一难过自己就忍不住亲上去了。当然不是因为我对妹妹抱着什么非分之想喔,只是我对妹妹的爱护而已。
「请给我尝一下吧。」
我摆出诚恳的表情,靠近妹妹,端正坐姿。
妹妹用调羹舀起一小块布丁,接着目光与我对视。
「准备好了吗?」
「嗯…嗯。」
妹妹的调羹朝我靠近。
然后被妹妹亲了一口。
和刚刚的触感明显不同的,温热甜蜜。
令人怀念的感觉。
「喂!!!!」
反应过来后,我连忙捂住嘴巴。
「记住了吗姊姊?嘴唇的触感虽然也很软,但是和布丁毕竟是不同的喔~」
妹妹炫耀似的留下这句话。在被我扔出的枕头击中之前逃出了房间。
○
一家人围在餐桌前吃早饭的时候,母亲一直对我为什么要在脖子上围纱巾疑惑不解。
「时尚喔。这是时尚。」
妹妹在一旁回答道。刻意强调的语气让我都快欲哭无泪了。做完坏事还若无其事地在这吃早餐,如果爸妈不在妳早就被我扔出去了喔。
「搞不懂现在高中生在想什么…」
正当家里进行着一如既往的日常时,门铃响了。妹妹喊着「我去看一下喔」便起身离席,我也小跑着跟了过去。
打开门后,一位眼熟的短发女生站在门前向我们挥手打着招呼。秀逸的头发随意披散,身上的灰色卫衣和黑色牛仔裤则显得尤为干练,自然中又带着少许刻意,就像经过了精心打扮一样。
「早安喔,学姊还有…」
妹妹毫不犹豫地关上门,面带微笑地回头看向我。
「看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呢。姊姊,我们继续回去吃早餐吧。」
XXIII
门外传来小葵的拍门声,听起来尤为可怜。
「把别人这样子关在门外是不对的喔。」我轻敲了一下妹妹的头,妹妹在脸上的笑容凝固之后便很不服气地躲开了。
「再说好歹也是妳的学姊啊。」
「她昨晚也向妳表白了吧?这种趁人之危的偷腥猫,会把姊姊抢走的啦。」
「不要以我和妳交往为前提啊…」
我再次将门打开,结果小葵真的像猫一样迅速从微开的门缝间钻了进来。一时间,我竟然真的开始担心自己会被眼前的学妹偷去交往。为什么用的是「担心」这个词?但小葵只是站定在面前,用相当满意的表情对视着我。
「谢啦学姊。」
「是我家妹妹太失礼了,我会好好教训她的。」
「那么,给学姊的奖励是——爱意满满的拥抱一个!」
「我就说会变成这样啦!」
妹妹在小葵说到一半时就条件反射冲了上来,把正欲抱我上的小葵死死抱住。
「女生之间这么做又没关系——」
「关系大了!妳个偷腥猫!」
「好过分,明明昨天还认我是挚友的!」
小葵有些敷衍地挥舞手脚和妹妹嬉闹,果然以妹妹的力量是束缚不住小葵的吧,小葵顺从着妹妹的意思不继续行动,看起来只是想和妹妹开个玩笑而已。
看到面前的两人,就感觉女生间的互动真是养眼啊。但我亦可能只是憧憬自己长大之后也能同妹妹这样嬉戏的场景而已。如果我被妹妹抱住的话,大概会被做很糟糕的事吧。这让我神思晃荡,却也得以发现小葵手上拿着的粉色小金属箱。
外观有点像是我国中时用的化妆箱。但是当时应该是送给后辈了。等等,诶?
见到熟悉的化妆箱,就有种尘封已久的回忆房间被开启的感觉。我拍打着浮于房间内几乎结块的尘埃,摸索着以往的岁月碎片。
「这个,是学姊以前的化妆箱。」
就像回应着我的期待般,小葵如此回答着。
「我今天过来,是想要学姊知道,过去的事情。妳妹妹和我的事情。」
○
我不知道学姊的妹妹是怎么拿到天台的钥匙的。
不过,她似乎很喜欢使用这里。据说昨天学姊毕业典礼也没有参加,就是为了来这里找妹妹。说不羡慕当然是不可能的。但人家毕竟是学姊的妹妹,稍微撒娇也会被无条件包容。
我也想向学姊撒娇。当然也希望学姊可以同我撒娇。但我的感情已经无疾而终了。
然而,可以说是掐灭我感情的罪魁祸首,此刻就站在天台上。
「葵学姊,妳来了呢。」
正是学姊的妹妹。
以丝毫算不上喜悦的语调向我搭话,但是若有所思的表情看起来变得比以往更加成熟。我的心绪追逐着西边与大桥齐高的晚霞,不断翻滚。
「学姊毕业了。」
「嗯。姊姊她…要去上高中了。」
「可是妳看起来并不为她高兴呢。怎么了?难道不应该为以后不用阻碍我追求学姊感到轻松了吗?」
我直切主题,言语藏锋,想要一窥她的反应,但是她只是向我露出歉意的笑容:「抱歉,也许是我太幼稚了。」
「诶,为什么?」
「其实妳也这样觉得的吧。一直不让妳和姊姊接触,还妄想着能独占姊姊。但到头来,我只不过和妳陷入了一样的境地而已。」
「啊…倒是可以理解呢。」
我们都明白,过去的一年发生了什么。一年间的情景,鲜明的印在意识的壁上。
身为学姊后辈的我,在一次一次注视着学姊的过程爱上了学姊。而学姊的妹妹则是常来社团找学姊玩,正因对同一个人的爱恋而发现了我的感情。从此之后,她就如同挥之不去的缠人猫一样消灭着我和学姊独处的机会。
对于突如其来的阻碍,我当然不可能轻易打退堂鼓。然而,妹妹却不惜加入话剧社,牺牲自己每天放学后的时间为代价盯着我。一来二去,我们反倒成为了情敌兼好友的关系。
因为我们的感情都尚未萌芽。
和学姊缺少接触机会的我当然不可能直接去找学姊表白。而她作为学姊最宠爱的妹妹,却也仅仅是抱持着同自己姊姊亲近的愿望。毕竟她身为国一的女生,对待亲姊姊的感情也不过是像浑浊的湖水般不能窥之全貌的混沌状态,想必过了几年就会变得成熟吧。我们彼此都踟蹰不前,原地打转,同病相怜。
然而,她现在却在我面前,评价自己太幼稚了。
远处的大桥上车流壅塞,建筑密密麻麻。高雄傍晚的天际线,泛映出沉默单调的橙红色。学姊已经离开了。
到底是谁更加幼稚呢?
归根究底,仅仅是被学姊妹妹阻碍就不能萌芽的感情,究竟是否可以称之为感情呢?还是说无非是对学姊的仰慕而已?是学姊妹妹的阻碍让我体认到了这些。如果再继续思考下去,就感觉自己一直赖以生存的恋慕之情就像无法平衡的天平摇摇摆襬。
「葵学姊。在妳看来,我对姊姊的感情算什么呢?」
用脚底感受着天台地砖的坚硬时,她这么向我发问了。
「妳大概,比任何人都喜欢她。虽然可能只是姊妹间的亲情而已,但是我想妳姊姊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吧。」
「只是亲情而已…?」
「怎么说,因为姊妹间谈恋爱果然是不可能的吧。再说,高雄的同志游行都办了好几轮了,同性结婚什么的还是遥遥无期嘛。」
举例最近看到却不算太懂的新闻,像是说给妹妹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学姊的妹妹沉默了片刻。
「可是我只是想和姊姊在一起而已。」
「即使被外界所阻碍?即使妳姊姊喜欢的是男生?」
「我会努力的…因为姊姊一直在照顾我,我也想成为姊姊的依靠,这样。」
不管是亲情还是其他什么感情也好,自己要變得更加成熟起來。
想要去照顾姊姊。
除了让姊姊认识到的感情以外别无他法。
她的声音有些迟缓,但却并没有迟疑。这样就够了,我想。
自己对学姊的感情,永远不可能比她更深厚炙热。
这一刻,我终于放弃了自己的情感,转而去支持远比爱情更加模糊,然而也更加坚固的羁绊。即使这份羁绊并不成熟,即使时间仍然会无情地笔直向前流逝,阻碍会像无声的海啸般压倒性的涌来。但是,爱就是爱。
「去做吧。如果妳是认真的话,我会支持你的。」
我说。
「妳姊姊,一定会和妳在一起的。」
XXIV
「原来还有这种事情…」
把小葵请到我们的房间之后,我就听着小葵讲起国中时候的事情。原来她们两个真的国中时候就已经玩得很好了,虽然我仍不太清楚她们两个为什么会产生交集…不过到了最后,她在有意无意间把最重要的信息抖了出来:「其实她早早就对学姊妳图谋不轨了喔。」
「不要说这种事了,再说就把妳赶出去!」
一直躲在被窝里偷听的妹妹则是伸出头抗议。听到这个的我轻微有些头疼,早早?
我以前到底给妹妹灌输了怎样的价值观啊,总不可能每天都很认真地向妹妹说「妳是作为我的童养媳存在的」吧?我姑且认为自己还算一个合格的姊姊的,親了妹妹還摸了她的身體只是因为她太可爱了而已。
「我还以为这是最近的事。」
「大概从国小就开始了呢。」
「那时根本就是小屁孩吧?!」
我有些诧异地望向妹妹,张开嘴巴。想要问些什么,却无法具体说出。结果妹妹又缩回被窝里了。这样不相当于默认了吗?
小葵像是要挥散沉默的气氛朝我摆了摆手,但是表情却很是柔和。
「毕竟她从以前就这样呢。」
「感觉妳比我还要懂妹妹,我还是蛮嫉妒的。」
「请不要这么说,当年我被她折腾得团团转…」
她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心里的燥郁感堵塞在胸口和喉咙。尽管我试图在脑海里搜刮国中时期自己和妹妹的亲密证据,但程度似乎仅限于妹妹来社团玩,然后我在工作之余偶尔照顾她一下而已。而小葵却显得远比我更有执行力和亲和力,在女生当中肯定会很受欢迎吧。
「可是就算和我妹妹玩得这么要好,妳还说妳喜欢的是我?」
「是的。」
小葵没有动摇,而是打开了带过来的化妆箱,如数家珍般清点着里面的物什,虽然从我毕业起已经过了两年,里面的粉液部分已经过期,但在话剧社的记忆却随之涌起。像是应和这我的思绪般,小葵谈着许多我本人无法注意到的细节处的往事。仅仅是一只烟灰棕的小砍刀眉笔,她还能绘声绘色地讲出因为预算不够只能选一只的我在老师身边思考色号的情景。
直到最后,她向我请求把整个最具纪念意义的化妆箱带回了家。
即使再迟钝的人,也可以察觉到自己确实再被注视着。
所以。
「所以为什么当时不向我告白呢?」
如果被现在这般率直且帅气,心思也相当细腻的学妹所注视,我当时真的可能会心动。
「因为,学姊身边有更加想要陪在妳的人。」
○
小葵走后,我姑且好好训诫了妹妹一顿。
也拉着妹妹好好向小葵道歉了…虽然以被暗恋者的身分来训诫妹妹可能有夹私的嫌疑,但是一直堵着人家不让人家与我接触也太过分了吧?仗着妹妹的头衔就肆意剥夺他人表白的权利是不对的。为了让妹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在最后罚她一整天都不能碰我的身体。
「明明上学日就要和姊姊分开了,结果要禁止身体接触?」
妹妹又「嘟嘟」 抗议起来,感觉她自从小葵来后就一直在抗议。我只好过去抚摸起妹妹的头,进而捻起她的长发放到胸前玩弄。
「因为妳没有考虑到小葵的感受。爱而不得最后被迫放弃,也是很痛苦的啊。」
尽管小葵她现在已经能侃侃谈出自己的爱慕之情,也向我转达着妹妹长久来的感情,似乎释然了。但是当时又怎么样呢?会不会回家之后就躲进被窝里哭呢?
我很感谢她能舍己为人,过来和我说妹妹的事情。
然而听到我的理由,妹妹却皱起眉头推开我的手。
「明明我也向姊姊表白了,姊姊胳膊肘还向外拐,就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因为,从小学就开始喜欢姊姊之类的还是太…」
「那姊姊今天也不要碰我了。」
妹妹再次拦住我顺其自然想要伸过去的手。
「既然我今天不能碰姊姊,那姊姊应该也不能占我便宜才对吧?」
「我才没有想占妳便宜!刚刚只是因为妳看起来很消沉所以想安慰一下而已!」
「那就别碰我了。」
最后,我们姊妹俩坐在床上面面相觑。
明明这几天逐渐适应,结果在说了些赌气的话自我束缚之后反而无所适从。脑海里莫名反刍起方才妹妹头发又香又软的触感…不对,不可以这样想。总不可能离开妹妹的身體就活不下去了吧?
就在此时,line讯息的提示音响起。是刚刚离开的小葵发过来的讯息。
「小葵发讯息了。」
我打开荧幕,妹妹就保持着安全距离凑了过来。我身上的被子也随之拉扯,尽管声明不能互相接触,但是我们还盖着同一张被子。
「发了什么?」
「说什么『姊姊很可爱,妹妹也很可爱,所以我以后要吃姊妹丼』…哈?」
完全意义不明。
妹妹缩了一下脖子,站起身。
「没意思…我要去做明天的便当了。当然,也会做姊姊的份。」
妹妹说这话时的背影,比我预想得要成熟。
如果我们不是姊妹该多好。
我第一次有些讨厌起姊姊的身分。
XXV
处理食材的时候,跟来的姊姊在背后看着我。
似乎是对我熟练的刀工感到惊诧,嘴巴里还不时发出感叹的声音。
「需不需要我帮妳打下手?」
「完全不用喔。姊姊只需要回房间躺着就是了。」
因为可以直观地在姊姊面前展现自己的能力,我心里掠过一抹得意。但是也因此在调腌料时差点把老抽认作生抽。倒错了——姊姊凑过来止住了我准备倾倒的酱油瓶。
我们的手指因此相触了一下。
「姊姊违反规定了——」
我轻快地宣示着,结果姊姊就连忙向后撤起身子,我们的立场也随之轻而易举地逆转过来。明明这确实也不是她的错。
「就算让我回房间,我现在也不知道做什么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同情姊姊的感情压倒了想要捉弄姊姊的想法。
「真没办法,那就惩罚姊姊帮我把杂活做了好了。」
我将还没有洗的西椰菜递给姊姊。然后觉得自己真是有够难搞的——明明一开始喊姊姊也过来帮忙就可以了,最后却还拐弯抹角地强加上惩罚的名义。腌料调好了,我将切好的牛腱肉丢入腌料中抓拌均匀,静待其腌制入味,接着去处理金枪鱼块俟少时备用。
在做着这些的同时,姊姊似乎也在相当卖力地干活,便是这样温馨的场景。白日明媚透彻的阳光洒在流理台上,温馨到让人有些晕乎乎了。
「爸妈呢?」
「他们早就出去了。」
「这样喔。」
我不太清楚姊姊为什么要这么问,但是他们不在的话我确实会更加轻松一些。
嘴唇上传来黄瓜片清凉的触感。我一扭头,看到姊姊的脸颊凑了上来。
姊姊的重量隔着黄瓜片压了上来。已经没办法躲开了,我就只好闭上眼睛。
怎么会突然这么做?
亲吻结束后,睁开眼的我正好看到姊姊把黄瓜片吃掉。她很干脆地展露出得逞的模样。「这样子就不会接触到身体了呢。」
「不要突然亲上来。」
「哼哼~」
姊姊没有理会我,只是当无事发生一样继续做回自己的活。
但是尝到甜头之后姊姊就不会善罢甘休了——凭借对姊姊的熟悉,我躲过了姊姊的第二次黄瓜片袭击。
「偶尔也想让妹妹亲自喂我吃东西诶。」
「这要求真强人所难耶。所以不要再突然亲上来了好吗?」
姊姊似乎有哪里改变了一样,让我无法读懂了。
听到我这么回答,姊姊停下动作。
「明明妹妹早上起来也藉着布丁悄悄亲了我的。」
这理由意外让人无法反驳。于是姊姊又继续说:
「我想明白了。反正我这么馋妳的身体的话,干脆就随心所欲地做好了。毕竟妳也是从小就喜欢我了吧?昨天在摩天轮上也是想要我想的不行吧?当时已经湿的一塌糊涂了吧?我只是不想和妳成为恋人,但是姊妹间做爱这种事可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所以我们只要遵循欲望就好了。」
不对不对。
为什么姊姊突然一下子就想开了?
难道是因为明白我有多喜欢姊姊之后,姊姊就打算扔掉那些条条框框了吗?
像是已经压制不住心中的情欲般,姊姊喘着粗气,卸掉伪装,含情脉脉地看向我。我感觉自己的脸红得要烧起来了。即使身体准备好了,心灵也完全没有准备好。
「既然父母都不在,我们就好好做一场吧——」
「不,不要…」
姊姊脱去衣服,只穿着内衣靠近我,被我种下的吻痕清晰可见。即使已经踡缩到厨房角落,身上的衣服还是被姊姊毫不留情地全部剥掉。光着身子的我不禁哭喊起来:
「就算是这种事,也是需要感情的啊!」
○
视野间突然只剩下刺眼的白色。
等我回过神来时,只见到好好穿着衣服的姊姊坐在床前,像见了鬼一样傻眼看着我。
「妳刚刚说什么事需要感情?」
见到熟悉的作者和熟悉的妹妹主题文学了hhh
永遠進不去的百合會 我心碎
我是難民[鱼sakana]
唉,难受,下午还卡进去几次,虽然没法回帖
[亲120]诶,叶老师来这了,好好好
妹妹也太会钓了吧,太香了
好强的背德感,有种令人心跳不已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问题,15之后的字体比其他字体小一圈,是出于演出效果的目的吗…?
從其他站轉載的時候可能存在問題。懶得調適了,你湊合一下(
叶老师居然来这里了 好耶!今天下午把叶老师所有文章都看完了哈哈哈老师文笔是真的好!
謝謝,全部都是對妹妹的愛
老师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更新了[室4]难道是忘了帐号密码吗[室3]
笨蛋姐妹(情侣)好好好好好支持一下原创 太尊了呜呜——
老师估计是跑掉了……不知道在哪里才能看到后续呢?
我回來了。
yurifans的貼文編輯我完全不知道怎麽用!索性沒有上傳。
本文去年底就已經完結了。詳見百合會論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