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线/原创/小说]先生[三万六千九百天][短篇]

1

“先生！”一位身穿女子学院校服的小姑娘推门而入,看着站着我。我正拿着书本在看。这是我今日第几次被叫做’先生’了？我抬眼看向她，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紧张。

“先生！”小姑娘再度重复道，她的声音很有特色，黏哒哒中带了一点慵懒，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我放下手上的书：”怎么了？”

我说话时候的表情有些僵硬，毕竟除了讲课以外，我很少说话，也很少有学生来找我谈话。

小姑娘走到我的跟前,用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我,我从未见过如此专注且又带了点审视意味的目光,就连我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先生，你最近经常去图书馆吗？”小姑娘突然问我。

我怔了一下，随即回答：”偶尔吧。”

“哦……”

小姑娘低头思考了片刻,抬起头来认真地望着我,似乎鼓足勇气才开口：”我能请教您几个问题吗?”

我对于这种事其实并无兴趣，但是看她一脸诚恳期盼的样子，拒绝显得有些残忍。于是，我点了点头，示意可以。

“谢谢！先生，你真好！”她立马笑开来，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眼眸弯成月亮，嘴角的酒窝更深了几分，看上去十分活泼可爱。她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将桌上的笔记本摊开，认真地翻阅了两页，然后才看着我，说：

“我想请教您的是关于医术和药品相关的。”

“嗯……可以！”

听到我应允之后，她高兴坏了，连忙将笔记本递给我：“那您请帮我批改一下吧！”

“呃……”我看着她递过来的本子，上面写满了字，有的娟秀工整，有的潦草，有的歪曲成怪兽形状。虽然我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晕，但还是接了过来，认命地帮她改完。

等我将笔记本还回去，已经快要到吃饭时间了。我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却发现她依旧在看着本子。

“你还不走吗？”我轻咳两声。

“啊！”她吓了一跳，慌乱中把笔记本盖住了，脸颊微红：“对、对不起，打扰您了，谢谢！”

“嗯。”我颔首。

临别时，我忽然转身对她说道：“你不要看太久。”

“好的。”她乖巧的点头。

离开教室，走在林荫小路上，阳光照射在树梢上，落下斑驳的影子。空旷的林荫路上，我缓步行走，不禁陷入沉默当中。

刚才帮小姑娘批改完笔记后，我才想起她的名字。她叫叶静清，在开学大典上面因迷路而迟到的显眼包。

静清，静清，静谧安宁的夜，静谧而安详；静水深流，静谧而深邃；静若止水。

我不禁失神，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这样的词句。

静水深流，静谧而深邃……

和她完全不搭。

我摇了摇头，将杂念驱逐出脑海。

走在校园的石板铺设的小径上，耳边传来蝉鸣的嗡鸣声，还有风吹动树木的簌簌声。

2

“下课。”我喊了一嗓子，女学生们欢呼雀跃，纷纷往外跑去。我看着她们的背影，不由得失神了许久。

直至身旁传来女孩的声音。

“先生！”

那个熟悉的声音。

我回过神，看见叶静清抱着书本，正朝着我跑来。她脸颊绯红，喘息不匀，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着。

“静清？”

“老师原来认识我呀。”她笑眯眯地说道，将怀中的书本放下，双手撑在膝盖上，仰起头，笑靥如花地看着我。

我有些窘迫地移开目光：“又有什么要请教的吗？”

“是啊是啊，我还有好多不会的呢！”她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我。

“嗯……那我教你。”我伸出手指戳了戳她柔软细腻的掌心，感受着她手心温热的触感。

叶静清笑嘻嘻地看着我，眼底透着狡黠的光芒。

“先生明明是教国文的，怎么还懂医理呢？”

“这……是朋友告诉我的。”我含糊其辞的说着。

“哦——这样啊……”叶静清拖长尾音，语调上扬，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我顿时尴尬地咳嗽一声，这孩子完全不懂尊重师长嘛。她倒好，居然故意拖长尾音，我的脸让我难堪。

果然，这年代的孩子都是人精啊！

我干脆不说话，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在前面。

她倒是乐此不疲地跟在我的身后，叽叽喳喳地跟我聊天。

这孩子实在是太聒噪了，我决定要远离这个聒噪的家伙。

于是，我加快脚步，走在前面，叶静清愣了半秒，随即赶紧提腿追了上来：“诶，先生，你等等我啊！”

我假装没有听到，继续走，叶静清继续追，不停地唤我，终于在某一瞬间，她扑通摔倒在地。

“哎呦！疼死我啦！”叶静清捂住右臂蹲了下去，泪汪汪地望着我。

我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知所措地说：“那啥，你没事儿吧……”

叶静清揉了揉胳膊，撅了撅嘴：“先生欺负人……”

“额……我扶你起来吧。”我走到叶静清身边，蹲下来想要将她扶起，结果她却躲闪着，说什么也不肯让我碰她，我只得作罢，站在一边陪着她。

她哭了一会儿后，总算平息了心情，抽泣着对我说道：“谢谢先生！”

我摆摆手：“没事，举手之劳。呃，，我先走了！”

“嗯，慢走。”

我转过身，刚迈出第一步，便被叶静清拉住衣袖：“等等！”

“怎么了？”

叶静清抬头望着我，目光里透着希冀：“我想请问先生，医学真的能救国吗？”

她一脸单纯懵懂的模样令我心头涌上一股异样的情绪，像是酸涩，又像是苦楚。这些感情纠缠着我，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沉吟了半晌，淡淡地说：“医学自然是伟大的。”

“那为什么它救治不了战争带来的伤痛？为什么？”她睁大了漂亮的黑色大眼睛，盯着我质问。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叶静清突然抓住我的衣袖，跪坐在地上，用力地抓着，仰着头，看着我说道：“先生，求求你告诉我。”

“我……”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说，“因为医疗条件不够好，庸医害死人。”

言毕，我转身就走，留下叶静清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似乎是愣住了。

我回去后，躺在床上，怔怔地发呆。不知怎么回事，心情格外低落。或许是因为叶静清吧。

不过，这种低落并未持续很久，我就振作起来，投身到写作的事业中。

3

时间飞逝，一转眼便到了四月上旬。

这几礼拜，叶静清似乎变得特别粘着我，每次下课必定会凑到我面前说话，弄得我烦不胜烦，偏偏她还一脸无辜地说她是为了感谢我帮助了她，还非常热忱地邀请我参加同学聚餐。

我拒绝了她。

她也没有气馁，隔三差五地找我玩儿，搞得我不胜其烦。

可是，这丫头似乎根本没有放弃的样子。

她还特别喜欢缠着我问医术方面外的事情。比如我是哪里人士，家里有什么亲戚，父母做什么工作等等，问得我一阵头晕脑胀，恨不得立刻逃之夭夭，永远不再看到她才好。

但是叶静清显然不会放弃，她锲而不舍地追着我，我只能躲进图书馆，避免和她交谈。

可是这丫头似乎有预谋似的，竟然一连两个礼拜，一直追在我屁股后面问东问西，让我防不胜防。

我只能选择逃避，每日早出晚归，尽量避免见到叶静清。

可她却仿佛牛皮糖似的，黏上了我，我甩都甩不掉。

我觉得叶静清简直是我命中克星。

这天，我照例准备逃离图书馆，结果却被她拦下了。

“先生，你答应过我今天要给我讲解医书的！”她瞪着眼睛，一把拽住我的衣袖，不依不饶地嚷道。

我叹口气，耐心劝慰道：“我已经说过，现在不方便。”我现在真的很希望图书馆把她从黑名单里面踢出去，这样她就可以自己去借书了。

“先生，你骗人，我不相信你！”她嘟囔着，一点也不退让的意思。

“整个学府就只有我一个人可以教你吗？”我皱眉道，心里暗自盘算着如何打消叶静清对我的念头。

“除了您，谁也不行。”她毫不迟疑地答道。

我：“……”

“我不管，你今天必须教我！”她耍赖般说道。

我忍无可忍，板着脸对她说：“如果你今天不松手，我可不保证待会儿你还会有机会拉着我的衣服。”

我的威胁奏效，叶静清撇撇嘴，乖乖地放开我的衣袖。

我趁机脱离她的魔爪，跑回了图书馆。

叶静清跺跺脚，小声嘀咕着。

我坐在椅子上，翻阅着书籍，一页页地查看着书架上的书，却始终静不下心来。脑海中，满是那丫头委屈巴巴的样子，挥之不去。

唉……

我轻声叹气，索性合上书，起身往外面走。

正值春季，草木繁茂，微风拂过，树枝摇曳。绿意盎然间，我不由得驻足观赏起美景来。

我漫无目的地沿着林荫大路，不急不忙，倒不是不怕她追上来，只是觉得自己需要安静下来，好好思考一番。

我在湖畔边停下脚步，俯视着水波荡漾、碧绿澄澈的湖泊，忽然，我注意到一抹粉色的倩影站在岸边，正痴痴地凝视着我。

“好了，不要再看着我了。”我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先生，我知道你一直讨厌我……”叶静清幽怨地说道，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我，眼眶泛红。

“不，我不讨厌你，相反的，你是个善良勇敢又坚强的女孩，是值得尊重的朋友。”我笑着说道。

听到我夸赞她，她破涕为笑，快乐地蹦蹦跳跳地跑到我面前。

“谢谢先生！”她灿烂地笑着，阳光撒在她精致的侧颜上，衬得她更加美丽动人。

我伸手揉了揉她柔软的长发，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我挺羡慕你们的。”

叶静清眨眨眼睛，奇怪地问道：“羡慕我们什么？”

“羡慕你们可以自由奔跑，自由地享受人世间的欢愉与悲哀。”

“我也想啊！可惜我不能。”叶静清失落地垂眸，随即又展露笑容，说道，“我不会忘记先生您曾经给我讲过的，我会努力成为先生期待的人，希望有朝一日，能和先生成为朋友。”

她认真地向我承诺，眼神里充满了期盼与憧憬。我忍俊不禁，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励她：“那就好好加油哦，我看好你。”

“恩！”她高兴地抱紧我，笑靥如花，“先生，那我们约定好啦。”

她的语调欢快雀跃，我不忍心拒绝，只能含糊地答应下来。

叶静清这才松开了我，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亘古不变的校园里，唯一能改变这片土地的，也仅仅只有生活在此处的莘莘学子罢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万千人的吃喝住行，甚至于他们一个小小的举止都将决定某些社会事物的走势。

我看着叶静清的背影，深吸了口气，慢慢地吐了出来。我不能总这样畏畏缩缩，瞻前顾后，既然她想要和我当朋友，那我便试试吧，若是最后实在无法达成愿望，我也不亏。

我收敛起复杂难明的心绪，回归平静。

4

这一天，我继续陪伴叶静清上完所谓的‘医书’课程，然后送她回宿舍。

叶静清像只欢脱的兔子，叽叽喳喳地跟我聊着天。我则沉默寡言，只负责偶尔附和两句。叶静清也不在乎我态度冷淡，依旧喋喋不休。

我突然觉得，如果叶静清不是女孩子的话，她现在应该在留洋念书或者已经毕业，拥有丰富多彩的人生。

“先生，你怎么了？”她察觉到我的异常。

“嗯？”我怔了怔，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我不应该耽误你太多宝贵的青春年华。”

“先生……你为什么突然这样想？”叶静清歪着脑袋，疑惑地望着我。

我笑一下，低头说道：“我已经老了。我的时代，早已过去。”

“可是先生，你看起来并不像个四五十岁的女人。”

“胡说，我才三十而立呢。”我佯装恼怒，假意训斥她。

“嘻嘻……”她掩唇偷笑，一副顽皮的模样，“先生，我说错话了，请原谅我。”

那朦胧不清的少女音，透着几分纯真，剥夺殆尽的时光仿佛穿梭而至，回到了我初次见她时候的情形，她也是用同样娇俏灵动的声线，唤醒了那段尘封的记忆。

“先生？”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惊扰了我的回忆。

我猛地回神，尴尬地咳嗽一声：“额……没什么。”

“对了，静清，我叫钱铃。”

“钱铃姐姐！”

“别这样叫我，还是叫我先生吧！”

叶静清抿嘴一笑，乖巧地喊道：“先生。”

“嗯。”我点头应着，转移话题道，“时间不早了，赶紧进去洗漱睡觉吧！”

“嗯。”叶静清甜甜一笑，冲我摆摆手，“晚安，先生！”

浊黄昏夜，寂寞如斯。

月凉星稀，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芳香。

我独自坐在庭院里，抬头仰望着天上皎洁的银月，陷入久久的沉思之中。

许久，我缓缓闭上眼睛，在梦境中回到了童年。

恍惚中，我似乎看到父亲牵着我的手，一步步地踏着台阶拾级而上，我的母亲则温婉地跟在我们身旁。

我睁开眼，眼底闪烁着泪光。

我很怀恋它，我迫切地希望它能够再次出现。哪怕只有短暂的一瞬间，我都甘愿。

弟弟出生的那一年，我八岁，战争爆发了，硝烟滚滚，血腥蔓延，再再次轰开了中国的大门。

我不明白父亲为何会带着我躲避战乱，但他却告诉我，因为战争毁灭掉了我的母亲，让我们失去一切。

战火烧焦了房屋，烧焦了街坊邻居，也烧焦了我的家。

那一场浩劫中，我流离失所，被父亲带去了西北，辗转流浪。

我不知道这条路是否通往终点，我只知道，这条路是父亲用鲜血铺垫出来的。

那时，我尚且年幼。

战火燃遍整个大陆，父亲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

我害怕极了，拼命地哭闹着，可他仍旧固执己见地把我藏起来。

那时，母亲找到了弟弟，带着弟弟逃离了这片土地。

浸透了鲜血的土地染黑了我的脚踝，踩在上面，隐隐作痛。

我不懂，那是什么感觉。

母亲说，这叫做疼痛。

可我宁可一辈子没有知觉。

打着打着，他们的枪声忽然停歇了，只剩下阵阵哀嚎，最后连声音都消逝殆尽。

5

“先生！”叶静清惊恐万状地抓住我的胳膊。

我呆愣愣地看着她，目光中透着浓郁的迷茫。

“先生，先生……您醒醒……您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我微眯双眼，眼眶红润，喉咙干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听见她慌乱地呼救，听见她焦急的呼喊，可我却无法张开口回答她的话。

这种诡异的现象令我毛骨悚然，我不敢置信地盯着她，想确认她究竟是否真实存在。我的视野渐渐变得灰暗，耳朵嗡鸣作响，什么也听不见，唯有她的脸在我眼前放大，逐渐变得虚幻，直至消散。

我的眼前再也没有了叶静清，我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孤单、寂寥、无助、彷徨。

我的世界里一片漆黑，除了我，什么都没有。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知道该去哪儿。

我的腿部忽然抽筋似的痉挛起来，剧烈地抖动，然后，我醒了。

我喘息着，额角沁满汗水，大口大口地喘息，胸脯剧烈地欺负着，胸腔里充斥着窒闷和恐惧，仿佛随时会从我体内挣扎破体而出。

“我怎么在这里睡着了……”我喃喃着，伸手擦拭了下额头上渗出的汗水，环视四周，只瞧见孤独的弯月落寞地挂在天际。

我的衣服湿了一半，身体也是酸软无力，好像被人揍过一般。我揉着眉心，努力使自己恢复清醒。刚刚那些记忆，就仿佛一根根尖刺般，插在我的心上，让我疼得快要晕死过去。

我捂着自己的胸口，咬牙站起身来，拖沓着疲惫的脚步朝住所走去。

6

走进屋子，我将自己重新抛回床上，翻身趴着，蜷缩着，将身躯埋在柔软的枕头之下，闭上眼眸，任由汗珠沿着鼻尖流淌，滴落到枕头上。

不知何时，窗外传来轻微的敲击声，我以为是幻觉，并未理会。

敲击声愈加频繁，最终伴随着一丝细小的呻吟传入耳朵。

我倏尔睁开双眼，警惕地爬起来，走到窗户边，打开窗帘，探出头，往下一看。

只见一道纤弱苗条的身影正蹲在墙角处，抱着膝盖，瑟瑟颤抖着。

借着月色，我看见一颗苍白的小脑袋，正在奋力地向上攀爬，试图钻进窗口。

“叶静清。”我惊讶于她的坚持与毅力。

她抬起头，看见我的刹那，眼眸顿时一亮。

“您好…呀…”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这太危险了，快回去。”我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扯进了屋子。

叶静清一言不发，径直扑到我的怀中。

我浑身僵硬。

我从未拥抱过任何人，即便是小时候和伙伴们玩耍的时候，他们总爱挤在一起嬉戏，可我却会躲得远远的。可当叶静清的身躯贴近我的怀中时，我只觉得一股热血从我的腹腔涌起，直冲头顶。我甚至能感受到叶静清身上淡淡的体香。

“我睡不著。”她瓮声瓮气地回答，语调中透着一丝难过。

我拍了拍她的背，安抚性地问道：”怎么会睡不著呢?”

“我害怕。”她低垂着睫毛，轻轻地说，声音轻得像蚊子叫一般。

“怕？”我疑惑地反问，”为什么会怕？”

她不说话，只是摇晃着脑袋，把我抱得更紧了。

我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问道：”那你今晚准备在这里陪我吗？”

叶静清立刻扬起头来，乌溜溜的大眼睛瞪圆，兴奋地问道：”我们可以同睡一张床吗？”

“当然不可以，而且我明天会告诉李先生你偷偷跑出来。”我故意板着脸说。

叶静清立刻垮下脸来，沮丧地低下头，喃喃地说道：”我知道了。”

看着她这幅样子，我忍不住失笑。

“那你还想在这儿留多久？”

“不知道。”叶静清依偎着我，小声嘀咕道，”可是我想和您待在一起。我怕。”

我叹了口气，搂住她瘦削的肩膀，轻声说：”别怕。我保证你平平安安的，不会有事。”

她嗯了一声，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夜深了，院子里安静得可怕，虫儿偶尔发出几声嘶哑的鸣叫，仿若呜咽。

我侧身躺在垫子上，叶静清则乖巧地窝床上在沉睡。

翻身，我盯着天花板，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刚才那个梦。

我分不清楚是梦境还是现实，我记不清我是怎么醒过来的，只觉得全身无力。那种感觉就如同一个溺水的人，在绝望中挣扎，想要寻求活命的机会。

次日一早，叶静清便醒过来了。她坐在床上怔忡许久，方才慢吞吞地下了床。

我端详着她的神情，问道：”你昨晚是不是没休息好？”

“嗯。”她点点头，”睡眠很浅，稍有风吹草动便醒了，所以才会半夜跑出来找你。”

“觉得你现在应该就得跑回你的宿舍，赶在李先生发现之前。”我说。

叶静清闻言，皱着眉头，思忖良久，方才点头道：”我知道了。”

她穿戴完毕，又跟我道谢，便提着行礼匆忙离去。

我送到门口，目送着她走远。她背对着我摆了摆手，示意我快回屋。

我关上门，倚在门扉上，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心里突然有些怅然若失。

夏天可真是烦闷呐。

2023-6-27

哈哈，我重生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