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线/同人/小说]四手联弹[八重垣千鸟][短篇][[火山的女儿同人][露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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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油漆味散去之后,客厅闻起来有一种崭新的味道,当然,也许这种味道本就是还未消散的装修气体的残留,无论怎么样,看着空旷的客厅(两张沙发还没有搬进来呢),还是让人感到某些事物正在未来萌芽。
    “气味会很大吗?”妮娜问我。
    明明刚刚想的就是妮娜问出口的问题,但却愣了一会儿,我在想,是不是水果的味道渗透到了空气里,这种装修后的气味才显得突出了?
    因为手上的那袋水果刚刚过于彰显自己的存在了。

    一个多小时前,我正想着要不要问问妮娜婚礼结束后到火山国外旅行一段时间。
    但其实这种想法的源头还是很狡猾的:我实在无法忽略路上行人的视线,说到底,“大祭司和她青梅竹马的火山国前将军走过十多年的爱情长跑终于将在下月份中旬喜结连理”,类似这种注目的用语,实在是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我和妮娜的出行状况,无论走到那里,我都觉得所有路人的目光不时地在向我们这边瞟去(后来则发现情况更糟:他们甚至大多会直接停下脚步目送我们一段时间),更别说还有那些大大方方地直接开口祝福我们的人了。
    “露丝!一定要保护好人家啊!”
    敢这样没头没脑直呼我的名字,还能在句尾曳两声口哨的,肯定是那些战友。坏胚!巴不得窥见曾经严肃凛然的头子露出羞怯的脸色!他们头次耍这招,我还下意识地想看看是谁在直呼我的名称,结果一抬头就被往来路人数不清的热切眼神训地服服帖帖,慌乱之中我会看向身边的妮娜也是很正常的啊,结果大祭司更是一脸笑容灿烂地看着我,感觉我的五官都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羞得扭曲了,一定要砍了他们几个!
    至于妮娜,当然没有一个人会这么粗鲁的喊大祭司的昵称,只是被她关照过的那些孩子,秉持着童言无忌的挡箭牌,说的话和他们(当然孩子们肯定还是纯真的)一样糟糕,其实没什么,就是东一句西一句,生怕周围的人不知道某人脸颊通红或者被某个大祭司扣着手指什么乱七八糟有的没的的细节!
    所以也不能说我是百分之百出于纯粹而想和妮娜出国游玩的……真是!就是太老实了,这和自己…自己伴侣出门玩,还要考虑什么“纯粹”,就应该全部都是他们把我心里搅得乱七八糟。
    “喜欢你脸红傻笑的样子。”
    妮娜突然轻轻垫了一下脚尖——我感觉到手上传来她身体的振动,嘴唇贴近我的耳朵吹出了这句话。
    我在笑吗?难道我还挺喜欢这样的?!
    煎熬,最初几天我真的被这种热浪般的煎熬弄得神魂颠倒。

    所以即使过了小半个月后,街上已经没那么热闹了,我还是被热情地向我走来的那个人吓了一跳,不自觉地握紧了妮娜。
    ——同时,我还能感觉到妮娜正在憋笑,因为我和她正牵着手走在街上,妮娜已经对我这种狼狈的心情心知肚明。通过我握紧了她的手而明白了这件事的妮娜,这家伙正在憋笑呢。
    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妮娜这次憋笑,说不定比之前更难受——因为那两位向我热情走来的路人,不是别人,而是我的老爸老妈……
    还好爸妈离我们还有一段距离,应该没有暴露出我没有认出他们的窘态,我更是想着要先发制人,准备加快步伐,装作早就发现了他们的样子先去打招呼。
    但大祭司既然可以通透神谕,或许对我的心思也摸了个透彻,妮娜把我的手握得牢牢地,不肯把我放开,或许是因为手上使了力气,实在是憋不住呼吸的力道,我身边的那颗绿色宝石,终于笑出声来。
    即使已经很熟悉她的笑声了,但还是觉得此刻无比的幸福。
    “妮娜,笑什么呢。”终于来到我们身边的父亲很大方地打起了招呼,母亲也和妮娜挥了挥手,面对我们火山国的大祭司,露出了和蔼而温柔的笑容,我刚想说些什么,却马上被母亲一把抱住,母亲的手臂轻轻环着我的脖颈,几丝金白色的头发拂过我的脸颊。
    “好久没看见你了。”母亲放开我的时候说,父亲则站在她的身后看着我们三个,我注视着他的面容,不禁回想起小时候父亲蹲下身和我谈心时的微笑,只是比起那时候带着孤单的落寞感的微笑,现在爸爸的笑容没有了顽强的孤立感,我感受着身边母亲和妮娜柔软的气息,觉得此时望着我们微笑的父亲开朗得像是飘摇在我们周身的某种织物。
    “露丝,”父亲走了过来,母亲拍了拍我的肩膀,回身挽住父亲的手臂,“没有欺负人家妮娜吧。”
    “连你也要开这种玩笑啊,爸爸”,我想母亲回来之后,他们应该会经常结伴出来散步,“我上周就已经被开出免疫力喽。”
    “是吗,那刚刚不像是没感冒的样子啊。”妮娜一边挪揄着我,一边学着之前我紧张的样子,攥了攥我的手。
    “立马就不好意思了啊,露丝。”母亲看到我下意识的想扭开头,也开起了我的玩笑。
    总觉得是不是由于妮娜祭司的身份,所以才没有人这么逗她啊,我想。
    但妮娜小时候,也没有被家人如此的亲昵过的机会吧。
    想到这点,我此刻的幸福忽然地被渗入了忧虑,人的心情总是复杂,当我转头看向妮娜她自然的笑颜,将这样的忧虑又一扫而空,但如果和我忧虑时的幸福相比,心中还是多了那份想要守护某物的牢靠。
    “诺,这是你父亲买的水果,之前我们已经看到你们了,但他说还是在没被你们发现之前买点东西,不然打了招呼,就不好再一起去买了。”
    母亲把袋子递给我,或许真的走神了会儿,袋子应该原本在爸爸手上的吧,我借着接过水果的动作,安稳了一些情绪。
    “那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和你妈先走了。”
    在我成年之后,每次父亲与我有机会聊天,都不会太久,在母亲回来之前他也是这样,父亲说人的生活总是由失去和得到交替发生而得以前进的,所以甚至有些时候我们彼此都很留恋对方,最后也经常心照不宣的寒暄几句就分手了,幸好现在母亲回到了我们身边,回到了他的身边。
    向他们告别后,我们继续走在熟悉的道路上,我用拇指搓了搓妮娜的拇指指背,然后慢慢放开了我们十指相扣的手,妮娜轻轻地扭头看向我,我控制住想要外撇的脑袋,将刚刚放开的左手轻握住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身边搂了一小段距离,妮娜的手臂在我的肋骨边蹭了蹭,似乎有些害羞了。
    和妮娜在一起面对他人,我们总像是在不自觉地互补,其实妮娜也是容易害羞的人,但因为平时我对路人的反应太大了,妮娜这时候就会不知不觉地大方起来,也有朋友开玩笑地对我说,“就像是在宣称所有权一样”。
    但现在时间将近九点,时间稍晚,我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好像各自都变得含蓄。
    “怎么突然这样。”妮娜小声地对我说,声音稀薄的几乎需要靠一点幻想来补全,每次听到妮娜这样对我轻语,我都觉得心里有一种被麻痹的感觉。
    “突然想抱你了。”
    “这也不是抱啊。”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声细语着。

    “不然今天去新家里住吧。”妮娜说到。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有点忘记是不是搂了一路……但到了装修好了两三个月的家门口,我刚想掏出钥匙,妮娜开口对我说:
    “在哪里,我来掏。”
    言外之意,是想要我继续搂着她,因为我另外一只手正提着那袋水果,所以想要开门需要腾出一只手。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永远待在妮娜身边。
    和她说了位置以后,妮娜挪动靠在我腹部旁的右手用很奇怪的姿势掏着我的同侧口袋,戳的我侧腹痒呼呼的。

    现在想来,不是水果太显眼了,只是我不好意思跟自己强调自己和妮娜在门口那样腻乎乎的开门方式。
    打开袋子后,幸好父亲没买太多东西,两颗苹果,苹果上有串葡萄,看水果摆放的样子,确实像是急匆匆买来的。苹果还好,葡萄的话,我们俩发现新家并没有瓢盆这类餐具来装这串葡萄。
    那时房子一楼装修完毕,我看着有模有样的厨房,就说到,“不知道安排几套餐具合适。”
    “你真是在外面散漫惯了,这么早买餐具,是想第一餐验收一下剩下三楼装修下来的灰吗。”
    妮娜真是很可靠的一个人,无论是自己挑选独栋的房子,还是大部分装修设计,完全和她在教堂里那副娴静的样子呈现出了不同层次的可靠感。
    “现在不吃掉也容易坏的吧。”妮娜咬了一口刚洗好的苹果,意思是茶几上剩下那一串葡萄不得不想办法处理。
    我想了想,拆开了厨房里那把崭新的剪刀,把塑料袋底部剪了几个小口,然后直接把葡萄在袋子里洗了。
    妮娜看着我在洗碗槽前的样子。
    “露丝你有时候想法真聪明啊,这样水漏的差不多了,葡萄还能装在袋子里吃。”
    不过即使不作这种小聪明,硬要在洗碗槽洗完葡萄,然后铺到塑料袋上,也没太大程度的区别,但妮娜夸我,我还是很开心的。
    回到客厅,那里只有茶几和一座长沙发,原本计划的一枚单人沙发和一条宽型睡眠沙发还没搬进来,空旷的客厅里,我和妮娜并肩坐在唯一的长沙发上,一边吃着葡萄一边聊天,感觉吃了很久。袋子终于空了,我和妮娜继续聊着,不知道谁先安静了下来——我和妮娜心照不宣的暗示,妮娜注视着我的眼睛,我把身体向她的方向靠近。
    柔软的舌头上不可避免的能感知到葡萄汁水的味道,在身体的交织中,葡萄的味道忽浓忽淡,既有如同果肉中心蜂蜜般的甜蜜,也有靠近葡萄皮层的那种酸涩。在妮娜身体的气味里,我的意识似乎被炽热的气息织入了周身暧昧的空气,在飘摇不定的幻觉中,我似乎想要找到可以抛锚的浅域,寻找着能够稳定葡萄汁水甜涩的那一片水域。
    这并不是说我把握住了肉欲里精神上的浪漫,相反,我很明白这种描述之下只有恋人深吻时浓稠的爱欲,我只是用这种拉开了距离的幻想,避免我过度地沉溺在妮娜的身体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回过神来,我们相互捧着对方的脸颊,喘着粗气注视着彼此。
    妮娜的手捏了捏我的脸。
    “蠢货,要肿了,现在还没十一点呢!”
    确实刚刚亲的可能太过分了。
    我摆正回坐姿的时候,看到了茶几上的苹果,刚刚被妮娜咬过的那面,外露的果肉已经泛黄了。
    “怎么了?”妮娜看到我一声不发地看着茶几。
    我回想起几小时前在街道上,察觉到妮娜可能未曾与父母有过那样亲昵的时刻,于是最终决定还是不告诉她我刚刚想到毕业那时候的事情了。
    “我们亲了好久啊。”我笑着对她说,妮娜马上发现了氧化发黄的苹果,变了颜色的果肉似乎装载了身边两人刚刚那段甜蜜的时光。
    “咳,你是诗人是吧!”妮娜装作生气的样子,把手放到我的脖子旁,狠恰了一下脖颈上那根筋,我不知道是在忍着疼还是忍着笑,把身体凑过去拥抱住妮娜,坏笑地向后仰去。两个人就这么一起躺倒在了沙发上。

    毕业典礼的学生节目环节,现在被安排进了一首四手联弹。
    “露丝,学校毕业的时候说要我上台弹奏一曲。”
    “这不是很好吗,或者说大家都希望可以在学校最后那几天再听你弹弹钢琴。”
    “露丝……你也会看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哈哈,难道我不毕业了吗,大家都会在啊。”
    “嗯。”
    那时候学生们已经没什么事可做了,露丝正在和我整理学生毕业相关的资料。
    “露丝。”
    “嗯?”
    “我的意思是….嗯,意思是说你只是看看,不会觉得有什么遗憾吗。”
    “什么?”
    “没,没什么。”
    或许命运就是有着承上启下的那一刻,看见我沉默的样子,露丝她的眼神与平时相比,多了一份温柔的忧虑,第一次见到露丝这样忧虑的神情还是在自己感冒那次的床上,之后每当我由于不安而感受到身体的收缩感时,在自我身边的露丝都会察觉到我身体的状态,她的眼神中会自然流露出这份几乎算是独有的感情。
    “那,那可以请你和我一起弹这首吗。”
    “我吗?”露丝眨眨眼睛,因为了解了我谨慎的原因,眼神中的担忧也随之消失。
    明明问出了憋在心里好几天的话(考虑到越晚提起越容易因为训练时间不够的缘故遭到带有客观因素的拒绝我备受折磨),我却反而感到一种支撑全失的失重感,难道我还想要看到别人一直为我发愁吗,我这样算是自私到了什么地步啊。
    然而无法欺骗自己的那份扭曲,却无比清晰的告诉我,正是在第一次见识到忧虑眼神中的那份温柔时,我就已经深刻地被这种温暖给吸引住了。
    过去独自努力而感到孤独时,虽然也无比想要和支持我努力的那个人倾诉心肠,但现在我反而在这种扭曲的感情中庆幸于一直以来我都保持了绝对的孤立去一人面对家族的压力,正是因为一直以来都是形单影只的苦恼着,所以这种扭曲的感情,再强烈频繁地出现,也无法影响到行为的单纯,我能认为我只是做了其他人也可能想做的事情,大概并没有带入过多的我的私人感情。
    “我可以教你。”
    “那太好了,毕业的时候又可以和你多待一会儿。”
    那一刻,我又觉得被露丝自然而快乐的回应,映射出了一部分自己晦暗的倒影。
    不过倒影也好,自私也罢,一个普通人邀请另外一个普通的朋友去弹个琴,是那么罪无可赦的事吗,是正常的吧。
    明天,我便和露丝开始练习起了这首四手联弹。
    曲目是珍娜•盖休的《独白》。
    “我记得你之前是会一点钢琴的吧。”
    “嗯,虽然被雷贝莎看上之后已经半年多没碰,但我会努力不拖后腿的。”
    “说到雷贝莎,你那边没事要做了吗。”
    “没有了,直到毕业从军之前,都没有什么事要做了。”
    “……决定了吗,你要去做到将军那种程度啊。”
    “将军什么的,没这么夸张,只是很多人愿意和我一起做事而已。”
    我看着面前还未开封的钢琴。
    “呀,是我话太多了,你赶紧安排接下来要怎么做吧。”
    钢琴结构,面与面交接而成的边沿,线条显得牢不可破。
    “妮娜?”
    “啊!我在想事情,不好意思,我想想要怎么做。”
    “我们先是把谱熟悉一下,知道主奏和副奏的内容,嗯?不是的,决定主副奏谁来其实不是最重要的问题,无论负责哪个部分,每个人都需要同时熟悉主奏和副奏,毕竟四手联弹是两个人相互配合而成的结果,并不是负责主奏部分的演奏者水平高,负责副奏部分的演奏者水平就低,在练习当中,我们还会乱换着演奏主副部分,这样能提高演奏者双方对整首曲子的理解……”
    随着对露丝讲解这些具体的规划,我的心情快速地平静下来。
    当然,处于行动中的人是最为安心的,行动代表着专注于自身,所以我也很认可不去麻烦他人,或者不去提醒自己可以把压力分担给朋友这种行为,说到底,专注于自身再怎么美化,也是孤身一人的同义词,即使脑海里偶尔也曾闪过逃离了家族利益这样无用而沉重的负担后,和她真的在一起的话……但绝大多数时刻,不去想这种作茧自缚的想法,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一个人的欲念,才能不去认为,不去认为什么呢……
    露丝已经坐到了钢琴椅的另外一端,专注地看着讲解弹奏内容的我。
    作为讲解者难以避免的下意识,现在的我也注视着她的眼睛,暗金色的眼珠,原本露丝的眼神是要再明亮一些的金黄色吧,现在身处于信息接收方的她,合拢了散于周身的自我的气息,这些气息就像是平时看向自己熟悉的人,视觉之中所感受到的难以描述的对方性格的具现,但这些熟悉的个性,现在消失了,寻常的露丝气息,已经径流回了大海般的眼眸之中,削弱了平时金色的那种暗淡感后,体现出的是露丝眼中仅有的身影——绿色的,我的身影。
    整个的,我稍微沉掉了。
    如同最为寻常的行走中那失足的一瞬,即使只有半秒的失重与慌张,但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内,内心依然会被那万分之五的心悸而不断恍然着。
    处于行为之中的安心,或许比起专注,更像是赶紧扭头忽略掉眼前近在咫尺的感情么。
    刚想为我的走神道歉,露丝先开口了。
    “没事的妮娜,再怎么样我也会努力跟上你的,而且既然是两个人的事情,说不定我之后也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简直是一种惊悚,我以为露丝那认真而着迷的暗金色会随着发现讲解的停滞而复原本色,但没有,露丝此时依旧凝望着我,金黄色的眼眸依旧沉淀着暗淡的着迷感;我以为露丝会像几分钟前我第一次走神那样,让我们赶紧继续下去,但也没有。露丝,你为什么要作这种微妙的回答,我也算是你的挚友了吧,所以你通常不是会自己先揽下责任,然后让大家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吗?
    在露丝身边,我依旧能不断地感受因为露丝的存在而驻留在自己内心温润的安全感,最终,那样惊悚的感觉不是出于不安全的处境,而是我对于自己可能要做的事而感到的踌躇。
    我觉得露丝一定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我也一定有此时这种氛围下想要和露丝说的话。
    失足后插入内心的慌乱,提醒着我某种东西它的近在咫尺。
    我由此彻底的安心了,我想,如果毕业典礼结束,我就和露丝说出口吧。
    安心、专注、沉溺、心悸、惊悚,再回到安全感里,然后把近在咫尺的事物拖延到底。
    明明已经摆脱了纠缠几年的婚约,但换来的却是在你身边加倍的心绪繁杂。
    那就这样吧,就这样和你完成独白的四手联弹。

    “妮娜,做了大祭司后,也就要有与之相匹配的个性。”
    母亲那天突然对我这么说。
    这是还未曾有过公风声的消息,所以听见母亲这么直白的话,我也吓了一跳,甚至连暗示都没有,几乎算是明示我第二年就要稳当地成为大祭司了。我之前也时常想过真的尘埃落定之时,告诉母亲这件事,她会有怎样的反应,但现在看来,此事关乎家族(虽然我更希望母亲是由于此事关乎我),能提前知道确切的消息,对母亲来说并不是难事。
    “既然是大祭司,那么别人要你和谁打好关系,你也要有自己的主见,即使是最亲近的人,即使是我,也要保持自己的思考和想法,这很重要,去接触自己想接触的人。”
    这是母亲说的第二句话,那天母亲还说了其他什么,但大多止于寒暄,最后母亲说她很为我感到高兴,“你这几年辛苦了,我对你能做的很有限”,她最后这么说了,语气真诚,然后我们相互道别。
    我想了很多东西,胡思乱想之后又是胡思乱想,感情什么的,我和很多人的感情,因为想的太多太杂,最后什么都没留下,我一个人呆在房间,刚想为来去匆匆的幻想而感到空虚,但我发现内心十分充实,这时候我才明白我是在为自己高兴。
    这样,婚约的事也彻底告终,成为大祭司是最主要的原因,而母亲说的第二句话,我也能感受到其中对此含蓄的肯定。
    稍微让这几年的回忆渗透到了此刻。我不知道心情是如释重负还是疲惫不堪,但疲惫总归睡一觉就好了,最后应该还是如释重负吧,这几年在家里,我已经不知道休息是什么意思了,过于理想的遥远目标,会将本应该正常的休憩也给融化为烂泥一摊,理想越是遥远越需要努力的燃烧,结果就是一旦停滞了这种努力,反而比未曾燃烧过还要寒冷,他人最普通的一个眼神,也会因为这种相对性被感染为对自身的轻蔑。
    轻松了吗,妮娜?专注不是孤身一人的同义词吗,现在你感到温暖了吗,排斥将努力过程化而得出的单纯,使得你现在得出的结果也变得同样单纯而去开心了吗,妮娜?
    如释重负的我仰天躺在沙发上,觉得一切告一段落,然后我想到了露丝,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我觉得无比沉重,一切都了无尽头,我觉得我还是适合陷入努力的充实,但现在所有努力的沉重感都化作了空灵的思念等待燃烧的气体得以升空,而现在的我,就算想要努力再去做些什么,也都好像没有那思念的勇气去引燃它了。

    我和露丝的手背,一双稍暗,一双很白净。
    弹琴的时候,我手上的肌肉记忆似乎是一段段被释放出来的,弹奏起一段的第一枚琴键,接下来的乐段便能够自然而准确的无意识输入出来,一直走到这段末尾,断开,我又需要继续集中精神看看下一段弹奏的细节。
    在我肌肉记忆的时间里,偶尔能看到弹奏中我和露丝擦肩而过的挥动的手背,如同蜘蛛一般,我那过于修长的手指,使得不断弯曲挪移的手上,指节形状突出的十分清晰,而露丝的手指相对比起来,就显得短了一些,被太阳晒过的手背,皮肤上的纹路也明显起来,似乎内含一种让人感到踏实的粗糙。
    这种粗糙也容易让人联想到露丝开头半个月练习的状态,手指与手指之间还未打开距离,按下琴键的力度也显露出笨拙的刻意(偶尔参杂其中恍然大悟的补救也让人感到可爱),像是螃蟹吧,四只脚紧凑地拢在一起,卡卡哒哒踏在地面上,如果走过了不平整的地面,整个硬邦邦的身体还会随着地面的倾斜一起夸张的倒过去——就像是紧张的露丝发现自己慢了半拍后几乎整个身体都要随着急着补救而摇晃过去~
    随着练习的进行,我们休息的时间段里,终于变得能够偶尔闲聊几句了(考虑到我要强的个性和露丝一丝不苟的认真,很长一段时间,我们短暂的休息中,是不舍得说闲散的话的)。
    “是因为我,才选了这首比较好弹的吗?”
    “这首?不是啊,这单纯是我自己的想法。”担心露丝觉得这一个多月以来都是我在迁就她,我赶紧这么回答,但又觉得这样有些嚣张。
    “唔,这样。”
    “我是不是显得有点…自私什么的。”
    露丝看向我的眼睛,依旧是那样略显暗淡的金色眼眸,每次感受到露丝眼睛里的这份色彩,我都莫名觉得自己被放在了她的心里。
    一只温暖的手盖在我的脑袋后面,接触的地方很低,但为了不弄乱头发,露丝细心地只向下捋过发丝,这就导致抚弄的时间非常短暂,因为露丝的手指只到脖颈处就停下来了。
    但如果真的一直抚摸到我长发的末端,也显得自己太逾越了吧,我快速跳动的心一边为露丝申辩,一边感到一种微妙的失落。
    “妮娜你就是会的东西太多了,才一直习惯为别人这么着想,就是因为你经常这么想,所以怎么可能会像你说的那样呢。”
    “我只是觉得不仅是选曲,一开始邀请你可能也是这样……”我下意识地又开始作为露丝的视角而说起话来。可能确实如露丝所说,我对此感到有些安慰。
    “这曲子有什么含义吗,独白,珍娜•盖休的。”
    “没什么,这不是很出名的曲子,”我对露丝说,“是一位刚出道不久的人写的,内容也很私人,曲子的开头说是在描述少女睁开眼睛,事无巨细的说起她一天的经历,因为日常过于细节,所以内容很无聊冗长,突然在某个经历的描述里,莫名地出现了另外一个女孩的身影,就这样,冗长的日常被突兀地穿插了她和那个女孩的一些故事,这些穿插的故事越来越多,最后整个叙述步调完全倒向了出现的那个女孩,情节也变成了少女初次来到女孩家里的事,最后她们一起散步到了湖边,少女看着那个女孩,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嗯,嗯?没了吗!”
    “对,没了,不过说实话,作者也可能把内容写得过于具体了,曲谱终究不是白纸黑字这种载体,不应该那么详细,不过就像是这个故事一样,这首曲子也很生涩,平凡又快速,高潮略显突兀,偶尔穿插进的片段算是不错,但最后就像整首曲子没有基调一样,结束的很混乱。”
    “但她想到了什么呢,最后在湖边。”
    “她吗,想到了自从那天睁开眼睛就一直在想的东西,”我和露丝之后还有很多如此这般钢琴前的闲聊,所以那天我们说的并没有什么代表性,没有什么刻意的感情,就只是闲聊而已,“她想到了生活无穷无尽的冗长。”我说。

    占卜者不能占卜自己的事情,因为占卜者作为自己,其所有指涉的行动、事件与人物,都不可避免的沾染了自己主观的颜色,如果占卜者占卜到了自己的命运,那就是将自己的未来插入一种客观的导向(这种客观并不是预言自身的详细与成功,而是预言后出自自我信仰的死循环),这种存于未来的客观多少会逆流回占卜者当下的身心,也就是造成一种占卜者主观的僵化,由于占卜也是占卜者指涉的行动之一,这种僵化就会有传染到其他被占卜者身上的危险,最终会打破信仰与怀疑的界限,所有人的命运将会回归初始的原一。
    不过微妙的地方,不仅体现在这种训诫的教条之处,比如如果人人都乱扔纸屑,街道最终会惨不忍睹,但极少数的人处于各种原因偶尔乱扔垃圾,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星辰在玻璃制品内开始重新排列。
    占卜物件偏爱于圆形,传说是因为在占卜师深入无尽的星空那一瞬间,他们手上的玻璃球将会变成绝对的光滑、完美的圆形与随之诞生的无理火花。
    然而我不仅没有顺着我命运的绳线继续深入星空,一开始我看到了在我生命里的露丝,但随后诡异的是,我们与钢琴的具象闪现过后,明明是占卜我自身的命运,但最后整条命运之线却向着露丝的方向走去。
    如同质量充足的黑洞会吸纳周身的事物,在闪烁的几枚瞬间里,我只能看到露丝一个人在森林的某种情节,撕裂,我不清楚被撕裂的是预言中的画面还是露丝的身体,整个空间弥漫着血红的翻涌感,随后就是混乱和混乱,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占卜,只能感到结束之后,衣领已经湿透了……
    距离毕业还有一个月,这几天我们各自都在处理自己的事情,只是约好毕业典礼提前一周再开始最后的练习,想到昨天占卜的事物,我觉得不仅是我的命运,我与钢琴和露丝的命运也将被分裂开来,但如果露丝真的要陷入那种不详的命运之中,我自己又算得上什么呢。
    昨天占卜结束已经步入深夜,今天我掐着露丝起床的点,提前了半小时从家里出发,走在路上,房屋与行道树的颜色似乎也被昨晚噩梦般的场景衬托的更加鲜艳,焦急于其中奔走的我,似乎散发着灰色的气息,我想起来露丝对我说的,我过于为他人着想的话,我想,遇到了这种情况,不为他人着想,难道还有什么其他方法吗?
    但我为什么突然这么反问自己?我看不到这句反问的根源,于是在急促的步伐下,干脆将其也投入我的焦急所导致的诸多繁杂之中了。

    露丝的父亲应该远远地望见了我,所以大约还有五十米的距离,已经能看到露丝走出家门,迈着轻快的脚步向我走来,我突然很想要抱住露丝,但现在的我离她很远,如同间隔着无数需要解决的那些占卜之物。

    “抱歉,更准确的占卜会破坏命运的差异,所以我只能看到这么模糊的画面。”
    “没事的……”
    “总之,你一定要小心。”
    “放心……”
    “无论如何,发生什么事都要安全的回来。”
    “……”
    “抱歉,是我反应过度了,明明这种话说一两句就该打住了。”
    “妮娜。”
    “我在!”
    “那钢琴演奏呢?我觉得既然预言说是在最近几天,应该不会影响最后一周的练习。”

    蠢货。

    所以为什么我要反问自己呢?这是因为我在预言意向堆砌出来他人动荡不安的未来之中,极其自私的(这种自私甚至对自己也是那样冰冷而吝啬地决绝)参杂了我某种低级的期待。能够解读意向,是占卜师的尊严,能为朋友担忧,是身为挚友的真挚。它们现在混入了那时玻璃球血红的浪潮中,将我心里某种渺小的希望攥紧而不毁灭,使得那样微弱的光在血红之中显现出它不合时宜的幼稚。
    但露丝这个蠢货。
    当我对这种幼稚撇开视线之时,却发现自己正视的前方,正是捧着我那被拒绝的、心中微弱光亮的她。
    面对你这样的人,我怎么能不感到自己自私的那一面。
    我伤心的哭了。
    我想,如果那时候我借助流露出的珍贵感情,也能够伸出手去拥抱露丝吧,但我伸出的手回到了我的身体之中,回到了眼泪里。
    露丝一时不知道怎么照顾这样的我,她的两只手拢在我身体前,如同拢着风中摇曳的烛火般。
    最后露丝的双手轻轻盖上了我的肩头。
    “抱歉,让妮娜你担心了。我会好好的。”
    我再也不想听见她对我说抱歉了。

    《独白》是一曲不怎么容易弹腻的曲子,可能是因为作曲者自身的年轻,但更多的是因为曲子本身就带着那份非常规的粗糙,质量不好,就如同作曲者自己介绍曲子时那多余的言语,曲子本身的感情也和其中的故事一样,平淡而又突兀,不是用生活的激情,而是用平淡来打破另一种平淡。
    但我记得我也说过这首曲子后半部分穿插的几个片段很悦耳,或许打破平淡的,是作曲者眼里特别的平淡吧,不过我无法忍受这些,不知道我是在说什么,在说曲子还是生活还是什么,我忘了,仔细想想,这几天周围的人对待我的变化,已经开始反映出我身上大祭司的影子了,大祭司是一种激情吗,还是平淡什么的,不知道,忘记了。

    雷贝莎肯定是激情,是吧。
    因为似乎大家都在为她的消失而感到自己被打破了。
    我站在窗前,腿已经挺得发痛,但还是由于恐惧而不敢动弹分毫,单单是听见楼下传来支离破碎的交谈,我都觉得血管里由此被注入了一针针酸液,面前被雨水刮花的玻璃窗外更是亘古不变般的落雨,但被往复雨水凝固的时间遭到家中蝇虫嗡嗡作响的骚扰,疲惫不堪的血管由此破裂出来腐蚀性的噬咬感,无情地在我这瓶僵死容器内沸腾翻涌。
    事情还是发生了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事情就是露丝被她带去森林里,然后什么都没有了。
    明明十多个小时过去了,从天明到临近深夜,没有任何消息,但楼下、甚至我觉得我的门外都充斥着他们叽叽喳喳无用的呢喃,全部是关于雷贝莎的呢喃,无用的猜测、关系的暗示、空洞的悲怆,奉承者对强者猥琐的慈悲。
    我不知道自己站着看雨看了多久,无法动弹的身体所渗漏出因为僵硬而产生的疲惫,正缓慢地侵蚀着我的肉体——我几个小时以来挺直绷紧的手指,已经使得指节上的褶皱之间咬合出了疼痛感。
    不知道在想什么,天色已经过于漆黑,我几乎是在用血肉代替思考,终于是指挥自己迈出了在房间里的第一步,然后,整个人猛摔在地,不是因为绝望的情绪,已经没有产生情绪的必要了,是腿麻了,从来没麻的这么厉害,整个下半身,从脚趾尖到大腿,都被一阵阵麻痹酸痛的僵硬感拧成了一坨不分组织器官的血肉,于是我就呆滞着坐在地上揉腿,又不知道这么机械的揉了多久,揉困了,后仰,躺在地上睡,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几分钟,终于哭了一会儿,哭完,累了,就觉得地板有点冷,摸黑上了床,继续躺着。

    发生了很多事,比较困惑的是,事件中的所有内容,从头到尾,都在杀戮,朦胧的事物越杀越少,越杀越大,最后击倒了最庞大的那个,不知道什么,之后看到了妈妈还有姐姐(还是妹妹?),回到困惑上,虽然你不断挥剑、拉弓,去夺走他物的行动能力和性命,但最后你还是感到了温暖、希望还有光亮,却没觉得是由于嗜血的欲望导致的这种感想的反差,那是正常的温暖和希望,此时,光亮也越来越显眼,最终刺眼的几乎使人恼怒,你想着自己要是生气了,就不得不醒来,还是别生气了吧,但度过了那刻最刺眼的时刻,光亮也如同东升西落般,慢慢暗淡,未来的黑暗在预想之中恐吓着你,你反而产生了想要紧紧拥抱住那份光亮的愿望。于是你醒来,房间里有苹果的味道。
    面前不知道是谁,环境也很陌生,你只能迷迷糊糊地依赖苹果的气味,去寻找自己现在为数不多熟悉的感觉,啊,在桌子上呢,旁边还有爸爸的相片。
    在爸爸和你的相片前,台灯的右方,洁白的纸巾上放着一枚削好的苹果,已经氧化的很厉害了,也就是说发黄的厉害,你想起来应该要存在那么一位削这颗苹果的人,还好虽然苹果是很久之前就削好的,但那个女孩还在你的身边,你感到了熟悉的感觉,然后明白了她是自己难以割舍的唯一,很高兴,当然的,熟悉的东西多了起来,先是苹果,然后是相片,现在居然还能有一个自己喜欢而熟悉的人,让人感到安心啊,你想,太好了。
    需要马上进一步看清楚她的样子,不为什么,人总是排斥陌生而希望蜷缩于熟悉的温馨里,没有背叛、没有悲伤,只有那个人对自己无穷无尽的等待,先是模糊的轮廓,她是坐在椅子上的,然后是脸庞——悲伤、痛苦以及扭曲。
    妮娜扑过来抱住了你,哭泣的极为惨烈,却没有一点哭泣的声响,像是悲戚的泪水已经吸走了她身体所能吐露的一切,她说自己是一个蠢货,只能看着你躺在床上一天天的闭着眼睛,太无力了,她说,最后今天上午自己莫名燃起了希望,觉得你马上就会醒过来,于是赶紧去削苹果,想给醒来的你吃一些东西,但没有,苹果削完了,放在床前柜的餐巾纸上,什么都没有发生,房间里唯一多出来的东西,只有她自己在这三天的床边徒劳地陪伴所产生的重压下对这枚苹果绝望的寄托,一个小时后苹果开始发黄,她看着苹果,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幼稚的人,这份幼稚随着苹果颜色的逐渐加深的颜色,不断化作床上的你死亡的阴影掠过她的心头,如同她绝望下鲁莽的幼稚想法进一步推动了她最恐惧的事。
    逐渐恢复过官能的身体,使你看到窗外一片漆黑,你用尽力气才勉强抓住对方的手,窗外偶有星星,时值夏季,天黑总是很迟,就算是中午十二点,这枚苹果也已经在你身边氧化了八九个小时了,就好像你总是在辜负他人的期待……半睡半醒地坚持了几分钟后,你便继续昏昏沉沉地睡去。

    自然,来了很多人,医生啊、朋友啊、爸爸什么什么的,我醒了,所以都来看我了,“露丝”“露丝”这样喊着我的名字,但还是很虚弱,脑子不愿意想事情,他们越试图和我说说话,我越是赖得思考,越懒得思考,就越无法开口让他们安静下来,最后医生开口了,他说,“你们都等等。”
    “让露丝休息一会儿,她才刚醒呢。”
    嗯?我看着医生,原来如此,第一句是医生说的,第二句不同的女声是谁呢,抢了医生台词的那位。妮娜啊。
    困倦的脑海被碧绿的月亮牵引起紧张的潮汐,拍打在我几乎干涸的内心上。
    刚刚妮娜哭的很伤心,要是被那么多人看到就不好了。
    其他想法是在是整理不出来,我只能单单凭着这个执念勉强睁开眼睛,好多人……尽力去寻找她的身影。

    露丝用眼珠把人群一个个的分开,没过于费力就看到了她,很陌生,说的不是过去,而是现在的陌生,妮娜在人群的最后面,向自己这边走来,但脸庞上的神情认真而坦诚,她把医生需要的箱子给他拿上楼了,没有丝毫的悲伤流露在她的神情中,刚刚的场景似乎是梦。
    作检查的医生自然是最靠近露丝的,妮娜穿过人群,把东西递给医生,露丝感到大家都在看着她,这些人的眼神穿透过除了医生外离她最近的妮娜,看向露丝。露丝觉得大家传递过来了温暖的关切,但这么多温柔感传递到自己的眼睛里,好像又经由瞳孔的反射,重新汇聚到了妮娜的身上。

    这时候,你发现了妮娜脸颊上的泪痕,在眼眸之中找不到悲伤的泪痕,外露出它们微妙的、无家可归者的孤立与顽强,你想了很多事情,胡思乱想,但却像歪打正着,天启般的感知到妮娜试图用现在这双真诚的眼眸将自己与周围人群合为一体,以将对你产生的某种特殊的感情由此掩埋,你想起了自我斥责、痛哭流涕的妮娜隐约浮现在真实的过去。
    于是你终于看向那双翠绿的眼睛,妮娜发现了你的眼神,你想说些什么,然后看见她对你柔和地露出一份疲惫的微笑。

    来看我的人不是很多,雷贝莎依旧不见踪影,所以其他人都在看看能不能对此帮上忙,知道我当时行踪的居然只有父亲,我以为雷贝莎会和别人说一声,但最后只有父亲看到我和她出门了,现在的我只是单纯的病人?我依旧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记忆混乱,前因后果完全不知去向,恢复一些意识后,最开始我还有去思考怎么会没有人把我的昏迷和雷贝莎的失踪之间察觉出某种联系呢?但马上就疲惫的不想去想这件事了。医生说我没什么病,只是太累了,听见这个定论,我又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睡得又沉又死,几次偶然的清醒,都发现自己正大张的嘴巴,发出呼噜噜的喉咙声,在某次清醒里,我终于迷迷糊糊地支起身子,支撑在床上的手臂,软绵绵的就像是骨肉分离了一般,外界刺眼的光芒溜进了我的眼皮内,就算是闭上了眼睛,仍旧在眼眸之中弹跳着,慢慢睁开眼睛后,卧室里没有一个人。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是我去叫了父亲还是父亲自己敲门进来了,我忘了,和爸爸作了那些必须又固定的问候、关切与寒暄。聊天时爸爸突然对我说,他最近有一种将要迎接什么事情发生的充实感,但没继续说下去,我想,他知道妈妈和姐姐要回来了吗,然后被自己这个莫名的想法吓了一跳。
    是爸爸先谈到妮娜的,本来医生觉得自己还需要再待上个一天看看情况,妮娜和他说了占卜的事(我开始还以为是那天血红色的占卜,很惊讶,但马上想到如果是父亲的叙事视角,这个“占卜的事”只是泛指一切关于我的占卜而已),说不用担心露丝,医生很信任妮娜的占卜结果,还感谢了她主动帮忙,昨天就离开了,之后妮娜在我们家呆了会儿,和爸爸下楼喝了点茶,也走了,妮娜说最近自己事情很多,她在我们家里住了两个晚上,再不回家事情会越滚越多。
    “我要去找妮娜。”这句话不禁脱口而出,然而我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着急的去找她。
    “休息一会儿再去吧,现在下午两点,外面正热。”
    我看了一眼窗外几乎要被烈阳烤至纯白的场景,发觉随着夏天一步步的到来,我也即将临近毕业。
    “爸爸,你就这么让我今天出门,不担心吗。”我随口对父亲继续聊着,但心里一直想着也将要毕业的另外一个人。
    “既然妮娜说你快好了,那我没觉得有什么不行的。她对你很上心。”

    本来和父亲说好六点半走,但还是五点半都没到就出发了,逐渐西落的太阳散发出橘红色的光芒,道路上以及建筑物的表面似乎都浮着一层热浪。
    一路上都有人对我寒暄,我粗糙地一个个回应过去,一边向着妮娜家快步走去,身体恢复得很快,只是精神上还是有些恍惚,所以即使我的步伐稳健而迅速,但应付六七个人的招呼后,只剩下向着妮娜家方向走去的想法,基础地牵引着我的脚步,其余人对我说的话,我最后也只能大致朝自己感知的方向微微点头回应了。
    也因此,当察觉到周围的人声逐渐安静时,空闲下来的脑袋反而有了一丝清醒。我想还没走到郊区呢,左右稍微张望了一番,行人依旧很多,一部分看着我,另一小部分面朝着另一个人。
    我抬头看向前方,妮娜正喘着粗气,在不远处满头大汗地看着我,饱满的绿色眼眸,也像我眼睛里流露出的感情一样,显得惊讶。
    “露丝!”妮娜清澈的声音衬得周围的一切浑浊不堪,让我只能将她当做唯一现实的存在。
    妮娜跑到我身边,握住了我的手臂。
    “没事吧!”
    明明是健康者对抱恙者的关切,我却无可阻滞的望见了妮娜声音中那份悲戚,那似乎代表着一种无可挽回的决绝与终止。
    而我一时间却让迷惑捷足先登,我想,妮娜为什么会流露出这样的感情呢,就算我见识到了在床前一边哭泣一边拥抱着我的她,但这两者之间的情感是相类似的吗。
    “没事的,妮娜。”我呼喊着她的名字,但就像在对世界上另外一个人说话一般遥远。
    妮娜眼神中闪现过一丝昏暗,我总觉得这份昏暗是对于我来说很熟悉的。接下来她抱住了我。

    因为露丝遭遇了那样的危险,现在四手联弹的时间,已经完全不够了。
    这是折磨之上的折磨——明明自己看着昏迷不醒的露丝,内心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闪现出让自己都觉得厌恶的欲望。
    想将它按到不安的水潭里淹死,来得到所期望的那纯粹的忧虑。
    秉持着这种羞愧之下的急躁,坐在露丝身旁的妮娜不断抑制着四手联弹这件事,但即将将其永远沉入水中时,自己却产生了一种恐惧。
    如果露丝昏迷不醒,四手联弹不本就是伪命题吗!自己身为露丝最看重的朋友,这时候却想着四手联弹,这不是将露丝的信任当做一种工具吗!
    露丝身体已经没有大恙,自己回到家后也忙碌于这几天积攒的各种事物,本以为这些乱麻已经没必要整理,早被时间快刀斩之,在忙碌结束后短暂的休憩里,妮娜却发现自己的手仍旧紧张地在摁压着想要离开湖面的某种事物。
    无论继续工作、弹琴、发呆,怎么样都无法卸除自己这压抑无比的紧张。
    当然不行去见露丝,已经这么难受了,去见她一定会更加痛苦的。
    回过头来,自己却已经站在了要见的人面前,就在道路中央。
    手已经无意识地缩回,从不安的湖水里不断喘着粗气冒出来的这个人,却正是自己。
    但在这么复杂的感情中,看见站在夕阳下的露丝,妮娜却发现自己的心情再也不能更加单纯。是发现露丝和自己一样也想要看到自己?是露丝自然地向自己走过来体现出她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是看到露丝熟悉的发束?锁骨?粗糙的手指?声音?
    这些都存在着,然而自己的心情也没有因为她们而变得复杂。
    自己只是因为露丝的存在,而会感到高兴,只因为露丝的存在变得稀薄,而会感到伤心。
    四手联弹当然也是因为那样自己能够更接近露丝,更清晰的感受到和露丝练习时,她询问自己的声音、笨拙的动作、慢慢娴熟地张开的手指、一起休憩时略带紧张感的聊天。
    自己从来都只是为了露丝在自己生命里更清晰的存在而感到幸福。

    妮娜想,原来是这样的吗,我现在眼睛里也沾染了露丝之前注视我时侵染了瞳孔原色的暗淡吧,她看着露丝的表情,露丝显得有些踌躇。
    认为露丝那暗淡的金色,是重视着自己的体现,但却从来没有反过来思考过,自己为什么从来没有因为露丝而让绿色的眼眸变得暗淡过呢,然而现在与其在怀疑自己过去面对露丝时分心的可能,更微妙的却是当下,自己感受到了自己眼眸初次的暗淡。
    妮娜真切的明白,现在自己的心里真正地只关注着露丝一个人。
    如同欣赏着即将落下的夕阳,注视着夕阳时,内心可以一边想着其他事情,一边感受夕阳的景色,但夕阳一旦真正的落下,失去了它而身处漆黑的人,内心反而只能紧张的排斥一切,只剩下夕阳本身可想念了。
    拥抱着的露丝的身体,散发着浓郁的,太阳温暖的麦香味。

    “我好担心你。”妮娜把脑袋埋在我的胸口。
    我之前的徒劳,现在越过了个人的主观,我觉得妮娜现在也像刚才的我一样,似乎在对世界上另外一个的人、最后的人,进行一种告别。
    我不敢回抱她,似乎这次拥抱的回应,会将妮娜真正的推向世界上另外一个他人的范畴。
    我真的在与她说话吗,妮娜现在触碰着的真的是我吗。
    拥抱着我的妮娜呼吸平稳,如同树荫下静谧的兽。
    我还有与妮娜一丝细微的联系,这是不是我最后的机会呢。
    “妮娜,四手联弹的事…….”
    然而如同过早打出了一张底牌一样,我觉得我已经失去了一切。
    “不用担心,我会自己演奏的,毕竟最开始学校指名道姓的就是我一个人而已……”
    “但我和你约好了的。”
    妮娜的额头依旧靠在我的锁骨中间,她吐露出的每一个字,都在充斥着热气的衣领内开拓出崭新的微灼的热量。
    “露丝,我非常喜欢你……”
    “非常喜欢你这么关心我的事情。”
    发觉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非常想要看到妮娜的脸,但往下低头看去,只能看见妮娜绿色的长发流淌在黑色的礼服表面。
    “既然生病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练习应该是不怎么足够了,你到时候,在台下看着我就好。”
    “我会的,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妮娜轻轻放开环住我的手,手掌从两边捂住我的上臂,把我推开了一些距离,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额头被汗液上黏着了不少的绿色发丝的她,对我露出了微笑。

    毕业典礼上,因为与妮娜一个在幕后一个在幕前,我们自然暂时见不到对方。
    与平时的同学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最常见的话题仍旧是关于雷贝莎的失踪,交谈的同学,嘴上说着最为热切的语句,但内心依旧保持着年轻人对于外界大事毫无自卑的漠然,每个人都对雷贝莎的事说了很多,但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关切,毕业典礼上弥漫着行将毕业的年轻人自己特有的充实感。
    我等待着妮娜的出现,但妮娜迟迟没有到来。
    但这不是正常情况吗,妮娜或许一直呆在幕后,等待着演出。

    ……手上那份过时的节目表,早已略过了妮娜,一个陌生的男子代替她,从幕后走入台前,我茫然地四处张望,发现自己的同学并没有对此产生什么反应。
    谁轻轻碰了碰我的食指,被触碰那边的手臂猛地一缩,我朝着右手边看去,太好了,是妮娜!她穿着平时那套白色内衬的黑礼服,安静地看着我。
    我很想靠近妮娜,但我和她已经足够接近了,反而是妮娜把我往她的方向拉了拉,我这才发现,妮娜在用食指和拇指握住我的食指指尖,因为动作的细微,将我往她的方向拉动的动作,就像捏了捏我的食指。
    “看到我这么开心吗。”她伸出空闲着的右手捂在嘴前,呵呵的笑着。
    “啊,嗯。”我当然很想马上回应妮娜,但觉得有些难以开口,为什么,似乎我的任何回答,都对妮娜刚刚那句话有种重复的削弱感。
    “不好意思,这样也算是欺骗你吧。”妮娜转过头,看向正向观众鞠躬的演奏者。
    我发现这恐怕是因为我在看到妮娜的那一瞬间,莫名接受了某种现状,那一刻我对钢琴前角色的陌生所产生的困惑,似乎直接因为妮娜的出现而被弃置了,妮娜也似乎知道了我内心的想法,没有第一时间向我袒露这件事。
    台前的是谁,已经不是很重要了,但理性上按部就班的陈旧逻辑,还在为我的回应思考着,其实我和妮娜在注视着对方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相似的想法了么。
    坐在钢琴前的学生开始弹奏,作为与我们有关的、也与毕业有关的一环,我发现钢琴的旋律还是很引人注目。
    我已经弄不懂了,重要的是什么,忽略的是什么。
    妮娜这时放开了捏着我食指的手,我转头看向她,发现妮娜正在认真地观看台上的钢琴表演,我只好转过头和大家一起注视着台前,旋律很熟,但一时间叫不上名字,是一首名曲。

    这几天的生活,宛如潮汐,明显地能感受到阶段性的潮起潮落,答应妮娜练琴之后,明明只剩下最后的复习,就与雷贝莎在森林遇到了那样的事情,但在大家都在为雷贝莎失踪而被影响的时候,我却在床上昏迷不醒,和妮娜在毕业典礼的台下心照不宣的相遇之后,紧跟着我们两个也只是如同普通的学生,安静地看着表演,一直到典礼结束。
    我和妮娜都喝了酒,不多,两个人都没醉。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露丝。”
    我们并肩坐在最外围靠墙的椅子上,因为人不多,妮娜双手撑着椅子,微微抬高了自己的身体,摆动着双腿。
    “告诉你一件事,恳请您不要外传啊。”
    “如果是因为喝醉了才想到对我说的,感觉这样有点危险啊。”
    “你这家伙,太扫兴了。”
    “抱歉抱歉,我的绿宝石,说吧。”
    妮娜稍微瞪大了双眼,看着我。
    “说不定醉的不是我。”
    “请说吧!”
    “大祭司的事情,定下来了,其他该告吹的事情,也告吹了。”
    我的心脏清晰地跳动着,当我觉得某些事物将被铺垫出来时,妮娜却说:
    “我这个人,总是习惯一个人努力。因为如果努力的目的包含了别人,说不定最后的结果会萎缩成一种误会,但麻烦的是,努力过了,才发现自己给自己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重,明明从头到尾都只想要为某个东西付出一切,到头来自己反而积重难返,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妮娜……”
    “喂,露丝,”妮娜微微侧过头,微醺的侧颜,“不是说要和我四手联弹吗。”
    “学校对毕业典礼的善后是在明天,我们即使一直呆在这里,也是无所谓的。”
    “和我一起等到天黑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
    “哈哈哈,其实应该说‘和我一起等到人走光了可以吗’才对。”
    “不过就是因为我想说的再怎么样你都能明白,所以不仅没觉得你在敷衍,反而很开心。”
    “啊,不过我还想到一点,到时候我和露丝你要是待在礼堂的话,灯光太显眼了。”
    “那我们就把灯关了。”
    “这么暗,还能弹琴吗。”
    “我们坐着等到能看清楚了再去。”
    “那样也不错。”
    我和妮娜简单的闲聊着,两个人最后都慢慢安静下来,沉默地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学生。
    等到最后离场的老师感谢我们帮忙善后,妮娜便和我起身,把礼堂的灯一个个熄灭。

    “现在能看清楚了吗?”
    “可以了。”
    “那我是什么颜色的。”
    “万一,我凭着记忆说出来了怎么办。”
    “你今晚会骗我吗?”
    “不会。永远不会。”
    “那就说吧!”
    妮娜大方地站起身,挺了挺坐了很长时间的腿,走向通往台上的楼梯。
    但这样我也没有了回答这个问题的机会,我站起来,跟在她的身后。
    被寂静调和的炎热,形成一股股半温的风,吹在我们身边,月光穿过玻璃,打在妮娜的身上,脸庞、长发与衣装上银白色的反光,在室内柔软的温度下摩擦出了一种存在于宝石边缘的硬度,走过被玻璃切割过的月色,妮娜似乎成为了不断变化的纯白碎片,通过闪光那黑白交接的间隙,闪烁在前往钢琴的道路上,天空中的星辰,似乎倒转了身份,在用妮娜的身体来占卜自己未来的挪移。
    妮娜坐在了钢琴前,我也踏上了楼梯,之前妮娜身上各种形态的月光,依次抚过我眼球的边沿。
    走到钢琴旁,看着坐在左侧的妮娜,右半部悬置着的空间显得过于轻盈了,似乎整个礼堂,将要往左侧倾倒。
    我挪到钢琴与长椅的间隙,轻轻坐了下来,有种不真实的失重感。
    妮娜转过头,和我说了一些话,我也回应了一些,随后便开始早已准备好的四手联弹。
    弹奏,回荡在礼堂的琴音,如果是观众,或许借着某种仪式感的氛围,或是热闹的交谈,应该听起来会觉得流畅吧。
    但和妮娜搭档练习了几个月的我,感觉到我的节奏已经跟不上妮娜自然的弹奏了,即使妮娜总是尝试与我起落的手指相协作,但一直到妮娜主动停下手指,整首四手联弹,都愈发的不协调。
    “真不好意思。”我的心情有些难过,先前那些空灵的景色,如今都去向了何方呢。
    “为什么这么说,将近一个月没有碰钢琴了,现在已经很好了。”
    “但确实有些遗憾。”
    “那又怎样呢,我们不是正好可以继续练习吗。而且……”
    妮娜把手从琴键上放下,手叠放在腿上,注视着我的脸。
    “我从小就与众不同,无论待在什么地方,都很难受,钢琴算是我最开始能够被他人认可的地方。”
    “所以即使心情再怎么糟糕,只要一弹琴,我的心就会静下来。似乎钢琴会在那时成为我的全部。”
    “可是刚刚四手联弹的时候,”
    “一直都只想着露丝你一个人。”
    “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教你弹琴,所以就算是整晚都只为了练好刚刚那一段都没关系,”
    “但如果有下一次,”
    “下一次,我想交出我的一生。”

    她认真地注视着我。
    我想起了月光下,与妮娜倒置了身份的星辰。
    那是沉着而深邃的目光,似乎只要看着对方,就足够遥远,如同抬头望向星空。
    我想,难道那时为了寻求占卜,而希望与妮娜倒置双方身份的,是我吗。
    回过神来,星辰已经坠落在了渺无边际的绿意里。

    即使已经着地,我似乎至今也仍在坠落着。
    “您今天来占星台还因为什么呢,占卜领土的收成吗?”
    “露丝!”
    妮娜打开门,十分亲昵地呼喊我的名字,我的心几乎已经要凝结出绿色的晶体了,但看到妮娜发现我还有客人,所以她可爱的微笑想拼命的收敛住一些满溢的情感时,还是忍俊不禁。
    “感情真好呢。”面前的女领主大方地打趣着。
    “咿呀!那我先在门外等你。”
    听到大祭司说出“咿呀”这种奇怪的语气,女领主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我绝不是想以此为恋人找回一些场子:但领主憋不住笑出声这种场景也很少见,所以也非常有趣。)。
    不过再怎么样,现在也是主顾关系,还是要道歉的。
    “不好意思,是我叫妮娜来看我的,是我的过失。”
    哎呀!我还想着“三个人起码要有一个人稍微支撑起身份上的严肃感”,结果自己却也笨在犯蠢——直接把“妮娜”称呼出来了!平时在这种正式场面,都是叫她大祭司的!
    “请不要这么想,是我先提出让您帮我额外占卜其他内容,所以才在时间上有所误会,毕竟您和大祭司身兼重职,所以对时间的准确性上,反而是我比较粗糙了……听说格温妮斯殿下说您不仅擅长观测天象,也擅长占卜爱情呢,出于我和殿下的私人交情,您能帮我准确的预测一下吗?”
    幸好领主最终稳住了气氛,把持住了话题。
    “言重了,关于爱情,首先……”

    “将军做起皇家占卜师居然还有模有样的啊~”露丝和我并肩坐在室内的沙发上,相互扣住对方的手,“我还担心做了大祭司之后,火山国占卜事业后继无人了呢,干脆我们一起辞职,成为最强魔女组合吧!”
    “成为最强魔女,是为了不用憋笑吗?”
    我感到妮娜即将抽出左手,来狠掐一通我的脖子,赶快扣紧她的手指,一边上抬,一边低下头亲吻她的手背。
    “好啦好啦,放过你了。”
    “太感谢了,火山国的占卜果然还是不能没有你……没有你来放我一条生路~”
    妮娜开心地笑着。
    “你知道吗,有一次我看到了你的眼睛。”
    “是我们在一起前,还是在一起后?”
    “之前,那时候你整个人迷迷瞪瞪的,眼神都乱了。但看到了我出现在你面前,那是我看到过最明亮的眼睛,那时候,我就知道你心里只有我啦,所以特别开心,那是我唯一一次,因为过于开心,下意识用手捂住了嘴。”
    “会很明亮吗?感觉眼睛里充满了绿色的话,也不算很明亮啊。”我笑着摸了摸她耳旁的短发,妮娜脸红了起来,轻轻撇过头。
    “反正你肯定忘了这是哪天的事情了。”
    “我觉得慢慢想的话,应该能想起来的。”
    我俯下头,凑到妮娜的耳旁。

    “就算是今后都只为了想起那一天也没关系。”
    “谢谢你,妮娜。让我可以把一生都交予你。”

    创作区-文采飞扬

    [在线/原创/小说]先生[三万六千九百天][短篇]

    2023-7-1 17:19:44

    创作区-文采飞扬

    [在线/原创/小说]《今天是个适合死去的好日子》(7/5更新至第13章)[你先别急][长篇]

    2023-7-14 0:28:11

    4 条回复 A文章作者 M管理员
    1. S弦上的缇娜

      写的不错呀 感谢分享

    2. 不知道呢

      可以,不错不错,就要

    3. 帕琪

      好健全?实在是太棒了,谢谢八重垣千鸟太太👍

      • 八重垣千鸟

        谢谢!(不过果然我的网名一个平台一个样什么时候才能板上钉钉呢哈哈哈)
        能够看得开心,我感到非常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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